夏空の恋の詩-第十六話
「抱歉！讓你久等了！」一個女孩奔向廣場上等待多時的男友，粉頰通紅地道歉，大概是因為遲到所以一路跑過來的吧！
「真拿妳沒辦法！下次再遲到要罰妳喔！」男孩說著，寵溺地夾了夾她的鼻子。
挽著他的手臂，女孩快樂地和男友約會去了。
望著兩人甜蜜的情境，涼平傻呼呼地笑了起來。今天是他和綾乃第一次單獨約會，涼平期待好久了，昨兒個晚間甚至興奮地睡不著覺；上午演唱會的綵排，他發了瘋似的連跳了五個鐘頭的舞，龍一跟慶太都看到傻眼。
現在，他站在涉谷街頭，來來往往的行人雖然逼得他不得不壓低帽沿，可是期待約會的心情是如此雀躍，涼平也就無所謂了。
不過，明明和綾乃說好三點整的，都已經超過半個小時了，她卻遲遲沒有現身，打手機先是不接，再來就是關機，完全聯絡不上，涼平不禁有些擔心。
「怎麼那麼久？手機也不開，急死人了！」涼平著急地說道。
這個時候，綾乃正從星谷高校跑出來，一路趕往涼平身邊，素淨的臉龐好似帶著未乾的淚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校門口，一道魁梧的身形直立，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的背影不放，好像，要將她看穿一般，牢牢地鎖進自己的視線，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坎裡。
廣場上，涼平等得心急如焚，卻仍然不見那熟悉的身影。他撥過電話給夏美，但她說社團練習早就結束，她因為要去幼稚園接亞樹先行離開，也不清楚綾乃的行蹤。當下涼平要急瘋了！這丫頭遲到近一個小時就算了，居然還鬧失蹤！真把他急壞了！
「涼平！」
綾乃的嗓音自後背傳來，他倏地回身，怎料卻被她撲了個滿懷。涼平怔然。再回神，只見他一雙藕臂緊緊環在腰際，小臉埋在胸前，讓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綾乃？妳……怎麼啦？」涼平問道。驚訝之情，全寫在臉上。
「對不起……我遲到了……讓你等這麼久……」
埋在衣服裡發出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涼平卻聽不出來，埋藏在裡頭的哽咽。
「沒關係，妳平安無事就好。」涼平說著重重呼出一口氣，伸手將她抱得更緊，「知不知道我剛才好擔心？要我等多久都沒關係，只要，讓我知道妳平安無事，我不介意等妳。下次，不准再這樣了。」沉重的語氣，說明了他有多認真。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偷偷嚥下呼之欲出的淚水，綾乃的心被涼平的溫暖填得滿滿的。她相信他，即使兩人相識的時間不長，對彼此的了解也不深，她還是願意全心信賴他。
完全不曉得綾乃發生什麼事的涼平，一下子便恢復他一貫的笑靨，拉著綾乃的手逛街去了。綾乃強撐的笑容，究竟藏匿了多少不安，他似乎也沒注意到。
「我回來了。」綾乃沒精打采地說著。
回到偌大的家中，溫暖的擺設讓綾乃安心。她和夏美一家三口同住，這幢大屋子位在東京的高級住宅區，是綾乃父母的房子。當年森下家遭逢破產、喪母兩大變故，荻原夫婦也欠下一筆為數不小的債務，為了還債不得不到國外親戚家工作，於是將森下父女接入家中；一方面讓他們有個安身之所，一方面有人照看女兒夫妻倆也能安心打拼。後來，他們還清債款重新振作，再度經營起大公司，生意愈做愈大，也愈來愈難抽身回國。
「綾乃姊姊妳回來啦！」亞樹忽地冒出玄關，伸出小小的手臂圈住綾乃的腿，稚氣的舉動讓人會心一笑。
「嗯，亞樹好乖。夏美呢？」綾乃微笑道。
「姊姊在廚房作飯，她說快要可以吃飯了！」提到吃飯，亞樹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啊，那我們先去洗手，等等就可以準備吃飯了，好嗎？」綾乃道。
「好！」
帶著亞樹走進浴室，細心地替她洗好手，縱使亞樹年紀小也注意到了，綾乃鬱悶的表情，似乎隱藏著心事。
來到廚房，夏美正在砧板上俐落地切著青菜。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三副碗筷和幾樣菜，夏美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
「妳回來啦！再弄一下就可以開飯囉！」夏美看見她，笑道。一邊說話一邊切菜的夏美，看起來很有媽媽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從小照顧亞樹姊兼母職的關係，她比同年齡的女孩多了一份母親的氣息。
「嗯。」綾乃隨口應了一聲，夏美卻立即察覺她的異樣。
「怎麼了？看妳一臉悶悶的。」她問道。
「沒什麼，等等我再跟妳說。」綾乃心不在焉地應道，「伯父今天不回來吃嗎？」
「他今天要加班。」夏美熟練地將不知何時下鍋的菜餚盛入盤子裡，「可以開飯囉！」
夏美的手藝一向不錯，簡單的幾樣家常菜就可以讓人吃得津津有味，小小的方桌上，三個人圍坐著，一面吃飯一面話家常，聊著一天的瑣事，溫馨的氣氛瀰漫其中。在這桌上，最開心的人莫過於亞樹了吧！瞧她一張小嘴，又是吃東西、又是說話的，忙不停歇，坐在位子上從沒靜過，一張嘴從沒閒過，兩個姊姊被她逗得開懷大笑，綾乃也因此恢復了往常的笑容。
吃過飯，夏美和亞樹在客廳裡休息，綾乃則獨個兒在廚房收拾碗盤。茶几上散著許多拼圖，亞樹踡在地毯上，專心致志地拼著那盤五百片的拼圖，夏美就在一旁替小提琴調音，時而拉奏幾段著名的樂章，悠揚的琴韻迴盪在客廳內，空氣中有股和諧而寧靜的味道，是個安寧的夜晚。
驀地，一串瓷器落地的碎裂聲劃破了這靜謐的夜，驚擾到這對安詳的姐妹。夏美連忙安撫亞樹，再火速趕到廚房。只見地面滿是摔碎的陶瓷碎片，綾乃蹲在旁邊，想用手清理，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全飛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連手指被碎片割傷正汨汨地淌血都沒發覺，只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
「綾乃，讓我來清吧。」夏美柔聲道。
「夏美……」綾乃像是突然驚醒般，看著已經蹲在面前著手收拾的夏美。
「妳先去把手指的傷口清一清，這裡交給我，等等我去房間找妳。」夏美溫柔地笑道。
「呃，謝謝……對不起……」綾乃說完，失神地站起身來，往樓上走去。
夏美迅速地將廚房打掃乾淨，看看時間，便將亞樹哄上床去，看著她刷過牙、洗完臉，替她拉好被子，輕拍她直到她沉沉睡去，在她額上落下慈愛的一吻，確定她睡得安穩後才帶上房門，所有身為母親該做的動作都沒漏掉，也都做得很確實，夏美擁有一般女孩沒有的能力。
來到綾乃房前，在門板上輕敲兩下，直到聽見裡頭傳來「請進！」的回應才推門而入。
「綾乃，傷口怎麼樣？很深嗎？」她關心地問道。
「嗄？噢……我……我還沒用好……」綾乃如夢初醒般地答道。
「來，我來吧。」
夏美輕輕地接過她受傷的指頭，謹慎地為她上藥包紮，絲毫沒有弄痛她。
「好了，要小心不要碰到水喔！」她微笑著叮嚀道。
「嗯。」
「綾乃，今天……涼平有打電話給我。」夏美蓋上急救箱的蓋子，如是說道。
「他……有說什麼嗎？」綾乃悄悄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妳遲到了，他聯絡不上妳，很擔心的樣子，所以才找到我這邊來。」
綾乃沉默以對，夏美也不說話。
「今天，翼學長有來找我。」綾乃說這話的同時，語氣，是無力的。
「翼？他怎麼會來？」夏美顯得有些驚訝。
「他說因為休假所以想回學校看看，剛巧碰上我們社團練習結束。」她語調平板地說著，「我跟她，在學校聊了一下，因為聊得太開心，忘記了時間，等我注意到時，已經超過二十分鐘了。」
她稍作停頓，深呼吸一口以調適激動的心情。她怕自己會在夏美面前崩潰，甚至害怕地大哭出來。
「就在我要走的時候，翼學長叫住了我……」
「綾乃！」翼叫道。
「什麼事？」綾乃轉過頭來。
「妳，要去見那個小子嗎？」
不知為何，翼說這話的神情，異常凝重。
「呵呵！怎麼了？吃醋啊？」綾乃笑道。
「別跟他在一起！離開他！」翼大吼著。
突如其來的怒吼，讓綾乃的笑容不知所措地僵住。今天的翼，跟平常不一樣，琥珀般澄澈的眼瞳，好像要噴出火來，他在生氣嗎？
「你……你在說什麼啊？你在開玩笑嗎？」綾乃生硬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妳看我的樣子，像在說笑嗎？」翼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堅定地說道。
「翼學長，你弄痛我了……」
「別跟他在一起，他的世界跟我們不一樣！」翼抓住綾乃的肩膀，激動地說，「他是大明星，享受所有人的包圍與熱愛，他不可能為了妳這樣的丫頭就定下來，他只是玩玩的！跟他在一起，妳一定會受傷！他不可能真心對待妳的！傻瓜！」
「胡說！」綾乃氣憤地咆哮道，雙頰因為憤怒而脹紅。她無法忍受別人說涼平的不是，就算是她最敬愛的翼學長也不行。
「胡說！涼平不是那種人！」
「妳根本不了解她，怎麼知道他不是！」
「涼平不會那樣的！」綾乃掙扎著想跑開。她不明白，為什麼翼總是那麼輕易就說中她的心思？
「慶太也是藝人，是涼平的夥伴，夏美也跟他在一起啦！」綾乃氣得語無倫次。
「綾乃，妳聽我說！」翼使出極大的力氣將綾乃按制住，「他們的世界太複雜，不是妳們能了解的。妳們才認識兩個禮拜就貿然交往，妳怎麼知道他不是想利用妳來炒新聞打知名度？也許他只是玩玩妳而已！他身邊有那麼多女孩對他投懷送抱，他不可能真心對妳的！」
「騙人……你騙人……」綾乃顫抖地說，「你不了解他！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沒憑沒據的，不要在那裡含血噴人！翼學長，我看錯你了！」
她奮力推開他，眼淚不爭氣地淌下。翼站在原地，知道去追也是無妨，只能默默的，承受心痛。
「夏美，其實……」綾乃低下頭，難看地笑著，「其實翼學長說的話，我自己都有想過。我很怕，很怕涼平真的……只是玩玩……」
沉默，是小房間裡唯一的形容。
「綾乃，我也很怕。」夏美坦然說道，「我也曾想過一樣的問題。我也很怕。」
「可是，妳還是跟慶太在一起啦……」
「嗯，因為我相信他。」夏美說道，「因為我選擇了他，所以我必須相信我的選擇。」
「如果……選擇錯了呢？」綾乃怯懦地問。
「那，只能說自己還太淺囉！」夏美一笑置之，「綾乃，人沒有活在這世上而一輩子不受傷的道理。把自己保護得這麼好做什麼呢？如果不好好地痛幾回、傷幾回，那就不算活過了。如果因為受了傷害而把自己關進象牙塔裡不再去愛，這樣的人生，實在很沒意思。一旦受了傷，就要勇敢地站起來，在傷痛之中學習如何不再受傷，這樣的人生，不是有趣多了？」
說這話的夏美，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有種說不出的成熟。綾乃靜靜地聆聽。
這晚，綾乃失眠了。
躺在寬廣的床榻，沒有任何睡意，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腦海中，翼的話和夏美的話在不斷交戰。翻個身，突然好希望涼平此刻就在自己身邊。綾乃想著。如果是涼平，一定會溫柔地拂去她的不安吧！
帶著涼平的身影，綾乃苦惱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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