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斑頭雁,旅程2500公里,恆河谷地往返中亞大草原
那是一個深秋的陰冷早晨,霜在窗上結成白色的花。
大叔大叔,你是怎麼挑選材料的呢?嗯。
剛剛過了低血壓的迪達拉,趴在桌子上,一邊用裝紅豆湯的杯子暖手一邊問他。
我覺得你是至今為止最好的材料。
蠍子立著眼睛瞪他。蠍子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而只有迪達拉有忽視這一點的膽量。
哦,那我死了以後,請把我做成屍傀儡,這樣就可以一直和大叔一起戰鬥了。嗯。
迪達拉以令人恐懼的期待語氣談論著自己死後的事情,眼中竟有發現什麼有趣事物的明亮光芒。
做屍傀儡的話,現在就可以了。要試試嗎?
蠍子也像得到靈感一樣,轉過頭看他。
好無情啊~~嗯。我還是覺得,找個機會收手不干更好。這樣,十年二十年以後,就沒有人記得我們了。嗯。我就可以和大叔一起表演傀儡戲,大叔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看遷徙的鳥。嗯……嗯。
蠍子的翠眸裡發出光來。
我覺得兩種說法都不錯。這樣就可以把你帶在身邊,不會在想睡覺的時候找不到人。
我覺得你是至今為止最好的材料。
蠍子說。
我覺得兩種說法都不錯。這樣就可以把你帶在身邊,不會在想睡覺的時候找不到人。
蠍子又說。
迪達拉,你是一劑良藥。
蠍子還說。
蠍子的翠眸發出光來,彷彿同名的毒物找到了獵物。
啊啊,如果我現在就死了,大叔就做不成屍傀儡了吧。嗯。
迷迷糊糊睜開眼,迪達拉伸了手勾住蠍子的肩膀。
「……大叔,…………你找個地方,把我做成屍傀儡算了,這樣帶著很麻煩的。嗯。」
蠍子瞪他一眼,從包裡摸出兵糧丸塞到他嘴裡讓他直接嚥下去,又把剩下的水灌給他。
「笨蛋。」
迪達拉聽到蠍子小聲罵了一句,他嘻嘻地笑起來,然後聽到氣流快速掠過身體的聲音。
四周空氣裡血腥的甜味逐漸濃烈,鼬瞄一眼隔開陽台的紙拉門,冷冰冰地說:「出來,蠍子。」
拉門被粗暴地拉開,撞在門框上,十字格慘叫著斷裂開,連帶著扯開紙,發出撕裂的銳響,像在活拆人骨。
蠍子扛著一股過於腥香的血味衝進來,把鼬從地鋪上趕走。
「去叫鬼鮫來。」簡短地命令著,他把地鋪蹬到一邊。迪達拉的腹部不停地滲出血來,蠍子把他放到地板上,脫了大氅丟在旁邊。
迪達拉迷迷糊糊看見鼬,笑一笑和他打招呼:「早安啊,鼬。嗯。」
鼬的眉毛跳了幾下,一聲不吭地出去,闖進斜對門的房間裡把鬼鮫踢起來,然後到冰格裡拿出冰塊丟在水盆裡,取下迪達拉的毛巾。回去的時候蠍子已經把迪達拉的上衣撩起來,鬼鮫正在剪繃帶,蠍子把自己藥箱裡的增血丸都拿出來一顆一顆餵給迪達拉,抬頭看見鼬,還有水盆,於是從裡面撈出毛巾來,包了冰塊蓋到迪達拉的額頭上。他拂開他的金髮,把那架小型望遠鏡從臉上取下來,蠍子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看到迪達拉完整的臉。
鬼鮫把剪斷的繃帶從迪達拉身下抽出來,拈著粘在肚子上的紗布表層幾張,小心地撕下來之後,又揭起直接粘連著皮肉那些,他揪著斷口,扯了幾下。
「嗚哇!好痛~~~……嗯。」燒到沒精神的迪達拉,喊起痛來活力十足。
鬼鮫瞟他一眼,把蠍子撈過來說了幾句話,然後到斜對門房間裡找工具。
蠍子對鼬點一點頭,然後從衣服裡摸出劃了一橫的砂忍護額,讓迪達拉咬著,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鼬拉亮燈,又點了蠟燭移到旁邊,迪達拉可憐巴巴地望他,他拍一拍他的臉表示安撫。
誰叫你把紗布粘到傷口上了?
鬼鮫抱著形狀詭異的刀剪過來時,蠍子和鼬已經按了迪達拉的腿和手,鼬對他說「開始吧」,他把工具放在順手的位置,開始灼燒剪刀和鑷子。
夜晚的燈光太明亮,迪達拉瞇了一下眼,左右轉轉頭,還是在眼角的地方被刺激得乾澀。於是他微微地撐起來,看鬼鮫在蠟燭上燒了鑷子和剪刀,一點一點地夾著紗布纖維挑起來。
感覺到專注的視線,鬼鮫轉頭看見迪達拉睜著銀色的眼睛在看他,他緊張一陣,對迪達拉說:「你還是不要看了吧,看了會更痛的。」
迪達拉苦笑一下,安分地躺下去,閉起眼,看見沒有盡頭的溫暖紅色鮮艷如花。然後他聽見蠍子喊他。
「不准閉眼睛!!!」蠍子吼他。
迪達拉不情不願地把頭扭到一邊,轉動眼球躲開頭頂的燈,鼬調整姿勢,投下一大片陰影遮住迪達拉的臉。
鬼鮫用燒熱了的鑷子夾著紗布的纖維,一點一點地從血肉當中挑出來,反覆小心地拉扯,或是用刀尖從那些血液的凝塊中剔出細長的線,扔在一邊。
一開始的時候,迪達拉並不覺得痛,蠍子給他處理的時候,也是這樣又麻又癢的感覺。他覺得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慢慢的,麻癢的感覺一點一點褪去,很奇怪也很猛烈的感覺佔領他的神經。
那大概不能算是疼痛吧,更像被是什麼很燙的東西緊緊地貼附住。迪達拉想起還很年幼時被剛剛燒出來的瓷器燙傷了手,感覺很相似,可是,哪裡又有說不出來的不同之處。然後他便覺出痛來。很疼,非常非常地疼,他咬住蠍子的護額皺緊了眉,身體的抽搐不受控制,他可以感覺到蠍子和鼬大力壓住他的身體,他很急促地喘著氣,覺得氣流在咽喉裡流動候也帶著氣管生生地痛。
鬼鮫按住迪達拉隨著呼吸抖動的腹部,過於劇烈的起伏令他沒有辦法繼續剝離紗布。
蠍子再次放出傀儡壓住迪達拉的腿,自己往前幾步壓住他的胸口。
鬼鮫抓緊時間迅速拆除了剩下來的紗布,抓起放在旁邊的消毒水,潑喇一聲倒在那個皮肉焦爛的傷口上。
迪達拉覺得自己的靈魂似乎脫離了兩三秒。
然後他聽見自己的慘叫聲,變了調,就像一頭受了傷的野獸在嘶吼。蠍子迅速伸手捏住他的下顎使勁地按,牙齒被迫咬著護額,聲音沉悶下來,視線開始模糊,眼睛裡亮白一片。
他感覺到手又被壓住,然後鼬的手放開了,臉上被粗糙的手指撫摩過,鼬把額頭抵在他的額上。
「不要叫,迪達拉。」他說。「不要叫。」伸手擦去掛在迪達拉臉上的眼淚。
「沒用的,這傢伙現在聽不到你說話。」蠍子死命壓住迪達拉的胸口,他轉過頭瞄鼬。
鼬也回瞄他一眼,抬起頭來。
然後,他咚一聲撞了下去,撞到迪達拉的頭。
房間裡安靜下來,聽得見光焰的跳動聲。鬼鮫和蠍子都愣了一下,然後鬼鮫拭掉多餘的消毒水,提取查克拉,結印,使用醫療忍朮。昏過去的迪達拉不會再感覺到痛了。
鼬放了手坐到一邊,把拆下來的繃帶和紗布燒掉,潑了水。血液的味道滲進地板裡了,他考慮著要不要換個房間。他討厭那些勾起他回憶的氣味。
蠍子拆下塞在迪達拉嘴裡的護額,那金屬面上多了幾個小小的坑洞。他從迪達拉裝黏土的口袋裡摸出那塊巖忍的護額,一起丟在盆子裡,邦噹的一響。他收了傀儡,拆下迪達拉的綁腿,果然看見小腿上一圈青紅的淤引。傀儡沒有知覺,因此下手不知輕重。
「蠍子。」鼬篤一篤地板。「這種手朮一般會用麻藥。」
「迪達拉沒有受過刑訊的訓練。」蠍子掃他一眼。「讓他先吃點苦頭,免得被抓了捱不住把我們說出來。」
「一般都會先咬舌吧。」鼬順一順頭髮,看到迪達拉蹭斷了的發繩,撿起來纏著繞著。
「木葉抓到的忍者是這麼做的嗎?」
鼬想了一想:「不,他們並沒有時間。」
「有時間也不一定咬得下去。咬舌需要非常大的勇氣,還要下很大的決心。」蠍子想起在砂忍牢獄裡看到的忍者,他們都不怕死,但就是沒有人咬舌。「迪達拉怕痛,咬了也咬不深,肯定讓人給救回來。而且,『讓你想死也死不了』是拷問部隊最擅長的事情。」
倒也的確如此。鼬沒有搭話,只是掐著發繩在手裡纏了繞了。理論和實際總是有很大的區別。
鬼鮫終於收起醫療的忍朮了,蠍子湊過去,看見再生的嫩肉果然留下了眼花一般的粉紅色巨大傷痕。那感覺很妖異,他伸出指尖去,戳一戳,被鬼鮫拍開。他收了手,鬼鮫收拾了工具,回去繼續睡覺。
「那我帶走這傢伙了。」蠍子抱起迪達拉,要到對門迪達拉的房間裡去。
「不用了你們就睡這裡了。」鼬早他一步爬起來,出去,拉好拉門。
「那我就不客氣了。」蠍子向關著的門擺擺手,鋪開地鋪,把迪達拉移上去。他還在發燒,蠍子包了冰塊放在他額頭上,然後躺下去,把頭蹭到迪達拉的頸窩。
從天上紛紛揚揚地掉下了花,浮在開闊的水面上。迪達拉接住一朵,翻過來,花瓣頂端凹出一個渾圓的缺口。是一朵山茱萸。
山茱萸的話,應該是掉花瓣的吧。他丟了那朵白花,再接住一朵,翻過來,紅艷到血腥的顏色在不算白皙的掌中幾乎要滴出血來。
椿花。
椿花是斷頭花。
托著那朵紅椿,迪達拉向那片水域望去,一整片的平靜表面上,大麗花鐵線蓮矢車菊八重櫻,還有其他這樣那樣的花,全都從花朵的後面掐斷了,掉下來,浮在水面上。
全都是斷了頭的花。迪達拉手指一收捏碎了那朵紅椿,鮮艷的花瓣掉落下來,浮在水中。
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又是在暗示什麼呢?
而這時背後嘈雜起來,有劃開水面的聲音,也有翅膀拍打的聲音,他回頭去看,一群高亢地鳴叫著的天鵝呼啦啦地掠過他的身體,飛到了天的那一邊。白色的大羽毛和落花一起掉下來漂浮在水面上,他向那群天鵝遠去的方向眺望,那些優美的大鳥轉眼之間就只剩下了漂在水面的白色大羽毛。
迪達拉掀一掀眼皮,眼前一片漆黑。他閉一陣眼睛,再睜開,天花板很熟悉,垮了一地的拉門木格也很熟悉,是鼬的房間。
結果,我到最後還是昏倒了呢。嗯。雖然好像是被鼬撞的。說起來,他的頭還真的好硬呀。嗯。
他動一動,腰背和手臂很痛,小腿上一圈像是被什麼勒過,一碰就痛。他覺得熱,額頭上更是又濕又熱,於是把那條毛巾扯下來扔在一邊。他覺得好了一些,撩開汗濕的金髮,指尖觸摸到一縷不是自己的頭髮。他知道那屬於誰。
一轉頭,果然看見蠍子少年一般的臉,使勁往迪達拉身上貼著,睡得似乎很舒心。尤其是這樣的夜晚,迪達拉分不清是他在依賴著自己,還是自己在依賴著他。他側過身體,拉一拉身上蓋著的薄被,拉出一半給蠍子蓋上,然後閉了眼睛繼續睡。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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