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頰黑雁,旅程2500公里,西歐往返各陵蘭
川之國的走向,大致是沿著幾條主要的河流的,森林在這個不算小的國家裡佔了大半的面積,城鎮被壓縮到沿河的開闊地,幾乎所有的人都過著水上的生活,連國都也僅僅是比砂隱村稍稍大一點的小都市。
沿著最主要的河道一路逆流而上,然後扭頭向東,蠍子和迪達拉迅速地在川之國的森林與河流間穿梭。早晨的陽光還很冷,樹葉帶著露水,把蠍子晾了一晚上才幹的大氅又沾染得濕潤起來。
迪達拉習慣性地走在前面,蠍子看見那顆金色的頭在深深淺淺的綠裡晃動,掠過一個又一個光斑。迪達拉的身形開始有些亂了,蠍子靜靜地想,森林中的腥甜味道令他的血微微興奮,他往腳下的枝葉看去,果然有細小而鮮艷的紅色液滴掉在上面,像新鮮的果實,很刺眼。
不行啊,這麼誘惑的血味,會甩出毒刺哦。蠍子拍一拍自己的額,心裡那只同名的毒物蠢蠢欲動,叫囂著要他咬斷前面獵物的脖子。蠍子幾步趕上,停在迪達拉前面,迪達拉來不及停止,直直地撞上去,然後摔下了樹。
「大叔你幹什麼啊!嗯!」迪達拉在空中翻個身,落地時撐一下,振動疼得他一時站不起來,於是抬起頭來向樹上吼。
「休息。」蠍子也從樹上跳下來,他停得很穩,沒有撐地,似乎是在暗示迪達拉,他已經知道了他受傷的事情。
「……」迪達拉睜大眼,似乎想吼什麼,張了張嘴,又閉上。他試著站起來,走到蠍子背後坐下,咬著嘴唇摀住肚子。他伸手進大氅裡,早晨沒有撕得下來的紗布被新流出來的大量的血濡濕,他幾乎要感謝蠍子那兩粒增血丸,若沒有它們補回來的血,他或許已經昏倒河邊。
蠍子偷偷瞄著迪達拉長髮下面露出來的脖子,那上面爬滿了細細密密的汗。血的濃烈香味從背側傳來,他舔一舔嘴唇,又舔一舔嘴唇,想壓制住已經興奮起來的靈魂,卻沒有什麼效果。如果一定要咬什麼東西的話,一定要找什麼屬於食物的東西吧。這樣想著,他從紙袋裡摸出蘋果開始咬,想像著那些鮮甜的汁液是迪達拉的血,借此來安撫靈魂深處的野獸。
迪達拉摀住還在淌著血的傷口靠住蠍子,紙袋放在他的手邊,他伸手去摸,空的,最後一個蘋果正在被蠍子用來平息殺意,他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
「大叔你是在欺負我啊……嗯……」迪達拉把還不太皺的紙袋撿起來,裁開,拆成幾塊折成幾隻紙飛機隨手飛了出去。
蠍子停止咬蘋果,抬頭望著那幾隻土黃色的紙飛機擦過微雲的天空滑進密林,或是飛向河的那一邊。河上開著野生的慈姑,那紙飛機在河面上打一個轉兒,掉進慈姑的白花海洋裡,被箭形的葉子頂幾下,擋住看不見了。
蠍子呆了幾秒,然後從衣服裡摸出隨身的記錄本在膝上攤開,右手裡拿了蘋果,於是放在嘴裡咬了,迅速在上面寫了一段什麼,眼睛裡放出光來。
迪達拉是天才!!蠍子一邊寫一邊想。本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可以做出這種美妙到奇特的藝朮感!!他收起本子,想一想還是決定去仔細地看一看那些箭形的葉子,還有三片花瓣的白花,於是他啃乾淨蘋果站起來。
靠在他背上的迪達拉順著他站起來的姿勢滑了下來,蠍子抬起腳踢踢他,他動了一下,又不動了。
「喂,喂,迪達拉。」蠍子蹲下來拍他的臉,沒什麼反應,於是他加大力量打下去。
「嗯,大叔你幹什麼啊!嗯!」迪達拉捂了臉,坐起來,眼睛立著,很精神的樣子,可是馬上又垂下眼皮。「大叔你還有沒有增血丸啊?嗯。」
「沒有了。」蠍子轉身去摘慈姑的葉子和花,植物長在水中,他涉水過去,觸到的葉面嫩而且脆,他收緊手指一掐,涼涼的汁水就濺出來沾在他的手上。他丟了葉子抬起手,眼裡又放出光來,摸出筆記本又寫一段。
等他寫完回過頭,本來已經坐起來的迪達拉,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又倒了下去。
「迪達拉!!」蠍子扶起他一陣猛搖,迪達拉掀起眼皮,用迷迷糊糊的銀色眸子盯著他看一陣,然後側著身子倒在他身上。「喂!」蠍子捏著他又是一陣猛搖,然後又用力扇他的臉,卻再也沒有看到什麼反應了。
蠍子咬了咬嘴唇。他把迪達拉拖到樹陰裡,扯開套在外面的大氅,血液已經浸透他的衣服,順著腿往下流,染污白色的綁腿。他把迪達拉的網格服撩起來,粘在傷口上的紗布已經全部浸透,蠍子小心地摳起一點點紗布斷口,從那縫隙裡看進去,皮肉已經完全與紗布的纖維粘連起來了。
要把它揭下來。蠍子舔舔嘴唇,從衣服裡摸出卷軸和維修傀儡用的工具,把迪達拉的包解下來,打開一翻,還有一些繃帶和止血的藥,於是倒出來和自己的藥物一起放在一邊。
蠍子升起一堆火,放出三代風影的傀儡按住迪達拉的手腳,然後把剪刀在火上燒了,摳起紗布斷口,一點一點小心地剝離。或許是感覺到痛,迪達拉掙扎幾下,輕輕叫出聲。
啊,忘掉這個了!想起來的蠍子把迪達拉的護額解下來,捏開他的嘴塞進去,然後在腦後打一個結。這樣就不會咬到舌頭了。他想,又把剪刀燒燙,小心地一點一點揭著紗布,實在揭不了了,就用燒紅的剪刀把皮肉從纖維上剪下來。烙傷的傷口微微焦爛,是一定會留下痕跡的。可是也正因為如此,血流得很少,全被烙焦的血肉堵在身體中。
剪下一些紗布之後蠍子倒一些水出來,洗掉沾在上面的血。露出來的傷口就像是煙花,蠍子抬頭看看迪達拉的臉,他正睜著銀色的眼睛看他剪開自己的皮膚和肌肉。
「你醒了嗎?」蠍子問,才問出來就覺得多此一舉。
可是迪達拉很認真地點點頭。
於是蠍子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淚水,留下了褐紅的印痕。「醒了就好。……你把眼睛閉起來,看自己的傷口清理出來不是什麼好體驗。」
迪達拉搖搖頭,笑了一下。蠍子沒有辦法,也不能讓手朮時間拖太久,於是又撿起燒紅的剪刀來,一點一點把紗布從迪達拉的皮肉上剝離。
迪達拉看見蠍子的翠眸裡血絲排列越來越密集,幾乎好佈滿鞏膜了。他的感覺很奇怪,那傷好像不是在自己的肚子上,被蠍子近似粗暴地處理的時候沒有痛的感覺,只是有些麻,還有些癢,他想對蠍子說你用力撕吧不痛的,可是護額塞在嘴裡,他說不出來。沒有咬著護額也說不出來,他還記得弄醒自己的那一陣劇痛,當時自己的確是忍受不了地被逼出眼淚。可是慢慢地就不痛了。他想,所謂的麻木,大概就是這樣一種過程。
把紗布徹底地從迪達拉的肚子上剝下來,蠍子又用水洗了他的傷口,抖上止血的藥,然後用乾淨的紗布從胸口纏到髖骨,再把護額從迪達拉嘴裡解下來,收回了按著他的傀儡。
「……哇,都是口水耶!嗯。」迪達拉拈著護額甩一甩,沒再戴上,直接收進裝黏土的包裡
「還不都是你自己的。」蠍子收回了工具,看見迪達拉拉上衣服要坐起來,伸手把他按下去,又把他的衣服拉開,把網格服撩到鎖骨下面。「你先躺下,再等一陣。」
「為什麼?不痛啊。嗯。」用手枕著頭,迪達拉也沒有再坐起來。
「等會兒就痛了。」蠍子到河邊洗了手,回來時看見迪達拉的手腕上有被壓傷的青紅淤印,他把那隻手拉過來,淤傷完全是三代風影的傀儡捏出來的痕跡。「……不好意思,傀儡控制不了力道。」他按著那些傷痕,捏一捏,迪達拉嘶地抽一口氣,蠍子趕緊放了手。
「對不起。」他說。
迪達拉沒有說話,蠍子只當他小孩心性在賭氣,也沒有管。他從藥盒裡摸出幾粒兵糧丸,轉頭對迪達拉說:「增血丸沒有了,先用兵糧丸撐一下。」
迪達拉點點頭把藥丸吞下去,然後又扭過頭去不說話。一陣沉默之後,迪達拉拽著蠍子的綁腿搖一搖:「大叔,痛起來了,好痛呀!嗯。」
「這是正常的。」他擦一擦迪達拉頭上的汗。很久以前他也經歷過這樣的傷痛,那之後有一段時間他甚至見不得血。「等一下還有的你受的。」
「……還會更痛啊……嗯……」迪達拉很誇張地吐一下舌頭。「那我們什麼時候再走呢?嗯?」
「等一會兒就走。」蠍子貼著迪達拉躺下來,閉起使用過度開始又酸又痛的眼睛。他需要休息一下,睡不著閉一閉眼也好。
蠍子睡醒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抱在懷裡的迪達拉的手很燙。他在發燒,他流了很多汗,汗水的氣味和血腥味引來了森林裡的野獸,綠瑩瑩的眼睛和焦躁的喘氣聲在他們周圍圍了一圈,來來回回地走動。
「抱歉……我睡著了……」蠍子耙一耙頭,伸手去摸迪達拉的額,很濕,燒脫水就麻煩了,於是他把他扶起來,喂一些水讓他喝下去。
「怎麼不叫我?」蠍子讓他喝了水,然後摸摸他的肚子,繃帶乾燥而且緊實,於是他把網格服拉下來,把大氅合上。
「因為大叔眼睛裡有血絲了啊。嗯。」迪達拉嘻嘻地笑。「好可怕哦~~再不讓你睡一會兒的話,大叔的眼睛就紅了,像兔子。嗯。」
「兔子?……兔子…………」蠍子的頭腦中立刻浮現起這種毛白白眼紅紅的溫順動物。哪裡像?他想不出來。鬼的眼睛也是紅的吧,為什麼不說像鬼非要說像兔子?他把迪達拉扶起來,嫌扶著麻煩抱著也麻煩,於是又像挾著貓一樣挾起迪達拉,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被提起來是的顫抖,他低頭去看他。
迪達拉像要令他安心一般對他笑。蠍子閉一下眼,竄上了樹。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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