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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0-22 17:17:08| 人氣49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浮城,鴉影,阿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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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自馬來西亞,新山市,木焱


<妓女>

那個小伙子在看我,一面走路一面看,嘴裡還吃著炸香蕉,噁心死了。
那個馬來婆在看我,胖得走起路來渾身的肉都在抖動,滿臉都是臭汗,太陽再大一些就要搾出豬油來了。
那個跟著媽媽的小孩也在看我,他很好奇地盯著我手中的扇子,大概在家裡沒看過扇子吧!圓嫩嫩的小臉,很是可愛。
那個賣盜版vcd的少年也在看我,穿著60年代流行的喇叭褲,脖子套了一條看起來很沉的鐵鏈,其實是條粗項鏈,頭髮抹得像泡過油的刺蝟。他是一面詢問路人要不要看A片,一面偷偷地往我這邊看。
那個左眼流膿,走路顛簸的長髮老翁也在看我。他看我時眼睛好像有淚光。我覺得他很可憐,帶著受傷的眼睛,帶著傷痛,還帶著受損的視線。在他眼中,不曉得我的樣子是怎麼樣的?
那個抱著嬰兒搭巴士來的婦人也在看我。她就坐在我的前方,樓梯口正對面一處陰涼地。嬰孩睡得正酣,她從提袋裡拿出杯子,放進幾枚錢幣,開始匡啷匡啷地向路人乞討。
每一天的生意都很難作,反倒是看的比做的還多得多。唉。

<變形記>

新山關卡徘徊著許多流浪者。他們剛在一棟廢棄大樓底下睡醒,摺起舖在地上的草席和報紙,一個接一個,習慣性地走到人潮擁擠的關卡出口;有些似醒未醒,走起路踉踉蹌蹌,差點跌倒。
他們是這一帶的居民,記者稱他們做「無殼蝸牛」。 從前,他們是有殼蝸牛,在外奔波討生活,有個溫暖可歸的家。有一天,政府說這裡那裡的人都得搬遷,因為這裡那裡是違章建築。政府強制收回土地,發展的鐵球撞破了他們脆弱的殼,他們來不及收拾細軟,倉皇逃了出來,以為天無絕人之路,最後連再見家人的勇氣都沒有。
他們拖著沒有殼的肉身,緩步在城市的邊界來迴盪漾,看著豐衣足食的獅城客,從那裡截取一絲安慰,從這裡構築一絲想像。他們不奢望向路人要飯時會拿到甚麼。但是,當路人驚訝地問:「你們怎麼都變成蝸牛,為甚麼不好好當個人」,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會感到自尊受到打擊。

<文學獎的詩人>

有一名詩人來了,坐在媒體安排好的座位,接受得獎後的訪問。他戴著一副細緻的銀框眼鏡,一身素淨長袖襯衫,走路輕盈,活脫脫一名文人雅士。
記者開始問,你連續好幾年都獲得文學大獎,感覺如何?
「感覺良好!」
可以告訴我們,你參賽是為了甚麼?
「為了錢。」
你覺得你的詩怎樣?
「不錯,最重要是評審喜歡。」
你以後還會參賽嗎?
「要看獎金高不高,需不需要奶粉錢。」
你的詩觀是……
「只要能賺錢的詩,都好。」
你對這次恐怖謀殺案有甚麼想說的?
「媽的,我不關心那麼遙遠的事,那裡沒有華麗的詞藻。」

<巨大的數目>

午飯之後的悶熱天氣令人昏昏欲睡,偏偏這個時候又塞車,停停走走的讓人厭煩,恨不得下車用走的。
空氣傳來一陣酸澀的氣味,一輛滿載水果的羅裡從反方向駛過他被困著的車子。
他拿起鄰座的一張舊報紙,湊合著看,從皺黃的新聞紙上逐一閱讀一些征聘廣告和幾則訃聞,實在沒甚麼可以看的,他把目光移向車窗外,遠處山坡上幾名黝黑皮膚的印尼勞工在鷹架上燒焊,更高的樓層有兩人在灌注水泥,他們的頭頂上是巨大得無法直視的火球。一陣風混淆黃沙從工地吹來,依稀聽到幾句似懂非懂的家鄉話,由ABCD拼湊著,好像是在對他講話;他的注意被一聲拖格羅裡的汽笛聲震碎,車子開到了交通燈的十字路口,下一個綠燈就能過去,他把舊報紙丟向後座,左手換檔,右腳徐徐踩下油門。
他想起了一首詩:「我將不會全然死去──過早的憂慮。但我是不是全然活著,而那樣就夠了嗎?」*注

註:詩句引自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1923 - )的詩作<巨大的數目>


< 不可寫,可寫 >

不寫蒼蠅,可以寫壁虎。不寫松鼠,可以寫老鼠。不寫花,可以寫樹。不寫女人,可以寫老太婆。
不寫橋,可以寫河。不寫天氣,可以寫彩虹。不寫車,可以寫玩具。不寫咖啡,可以寫酒。
不寫詩,可以寫歌。不寫信,可以寫作業。不寫外表,可以寫內在。不寫別人,可以寫自己。
不寫永恆,可以寫現在。不寫過去,可以寫未來。不寫傷心,可以寫難過。不寫血和淚,可以寫戰爭。
不寫任何東西,可以寫遺書。不寫太長,可以寫是或否。不寫原因,可以寫結果、寫名字、寫日期,可以寫我愛妳。


< 文學講座會 >

他順序播放CD,向現場的讀者解說詩與音樂的關係。他先後放了Nat King Cole唱的Fly me to the moon和Mona Lisa,然後放了John Lennon的Love這首感人肺腑的情歌。最後是古巴老歌手Ibrahim Ferrer的Silencio。
現場充滿愛戀的旋律,每一個聽眾的胸口都伸出一支玫瑰,投給講台的演說者。慌忙中,他沒有一朵抓住。他已經前往一個未知的星球,那裡事物簡單漂亮,隨處都有音符;而此時他正與小王子在討論著如何保護一朵(唯一一朵)玫瑰花。


< 母土 >

九月,赤道上的國家,學者口中的南洋,霧鎖大地。黎明與暗夜交迭之際,星──月,在似遠似近的斜上方亮著,晶瑩剔透,清晰無瑕。野狗還未醒,昨晚它們圍剿小偷,狂吠得可累壞了。清真寺唱起祈禱歌,透過尖頂上的擴音器,飄進我睡夢中的耳朵。

阿拉對我說:「我的兒,你要信奉上蒼,你祖先的娘親是我的族人,回歸本源才能看清真相。」

我突然驚醒,發現自己仍在夢中,夢裡的白天閃耀著一顆星星和一輪彎月,我知道自己身在國土上。那天早晨,閱讀早報,我看見首相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沒有順從他的信仰,還是他的族人令他過於失望。我發誓,決不會辜負我的娘親。


< 極限篇 >

去年我斷斷續續寫了一篇萬字小說〈公館〉,故事講述一名青年詩人出版了他的個人詩集。這名詩人在創作上耕耘不懈,終於揚眉吐氣,一躍成為文壇明星。可是他在生理上有著性衝動的缺陷,他常常手淫,甚至打電話招妓。正當他在等候一名妓女時,有一個身材標致的美女撞進他的視線。他無法抑制勃起地跟蹤這名胸部微露的女子來到她的公寓樓下,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將她摟住,撫摸大腿,吸吮女子豐滿的乳房,最後在樓梯間強姦了她。其實,這個故事的背後是講述這名被強姦的女子,她的生活多麼枯燥乏味而慾求不滿,所以她租來很多A片,看著映幕中交媾的裸體,在家裡幻想一名英俊才華的詩人強姦了她而感到滿足。現在我把萬字小說概要成幾百字,目的是想告訴你們,「虛無是很可怕的」!


< 小事 >

對我來說,那是平常不過的夢,一個有顏色的夢中夢。我在夢中聽到響烈的敲擊聲,感覺有個黑影從房門閃入在床沿晃動,我卻動彈不得,隨即聯想到鬼壓身。我大聲叫嚷,仍舊於事無補。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我掙扎著爬起來,走出房間,打開屋子大門,看見外頭四周都圍上鷹架,正在進行拆裝工作。甚麼!這棟屋子正被拆除。我又從夢中驚醒(因為我在<母土>中已經醒過一次),實在太累了,做這種夢(又是夢中夢),又躺回床上,想著夢的意思如何與現實相反,那代表了甚麼呢?
我把夢告訴了媽媽,對她來說,這是一個好夢。首先屋可以猜成是5(諧音),拆除可以是7(因為7的閩南語是擦掉),夢中夢可以猜是2(因為1加1),而黑影代表死亡,死的手勢是9,所以四個號碼是5729。
村子裡,每一個人的夢都被解析成號碼。如果夢真地與現實相反,那麼晚上的那支四星彩頭獎,應該是9275才對!(結果我只猜對三字,順序也錯了,9157開了特別獎)


< 醫學講座會 >

其實有很多作家潛意識裡有人格分裂,例如阿根廷的波赫士,捷克的米蘭昆德拉和赫拉巴爾,奧地利的卡夫卡和意大利的卡爾維諾。就講我們現場吧,底下的詩人木焱和小說家張大春也是有這個傾向的。我們可以從這些人的著作中,看到兩個聲音或兩個人相互拉扯,僵持不下,有時主角們還會彼此傷害,很少會有完滿合一的結局。作家們透過文學作品抒緩了自己的分裂情緒,是「不藥而癒」的一項病例。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是作家呀,都可以靠書寫來發洩內心的矛與盾。那些有這方面問題而不去治療的人,就如一顆不定時炸彈非常危險。案例顯示他們隨時都可能有殺人或自殺的不能自主之行為,就像你們眼前的詩人,一個小時前他發狂砍死了小說家,口中嚷嚷著要用一把刀寫一部小說,你們猜猜接著他會怎樣?自殺嗎?如果等一下他真的自殺,便是第100次自殺未遂。我們醫學團隊反復巡迴這場演講的目的,無非是勸誡各位有病就要及早醫治,靠文學創作是行不通的。
(醫生,你說話前後矛盾!)
嘿,relax,這不過是一場短劇,我是照著劇本念的噢。你可以去問問詩人,劇本是他寫的,他就坐在你和小說家前方,正轉頭看你那個。


< 光的深處 >

他回到了故鄉,從盛夏的異地逃離,挾帶記憶的衣裝和幾本舊書。這次卻把宿醉帶上飛機,喉嚨還隱隱然散出紅酒發酸的味道,他告訴自己要戒酒了,紅酒啤酒烈酒,頭昏讓他無法回憶幾個小時前在咖啡店內通宵為他餞行的朋友。在飛行途中喝下一杯柳橙汁,他倒頭就睡,醒來時口渴得很,發現自己在空蕩蕩的屋子裡邊,光塵已經不見,廁所馬桶在漏水,魚缸裡只剩一尾意興闌珊的魚,客廳暗著,因為前門沒有打開。他走進廚房倒了一杯白開水,很快喝掉,往後退幾步踞坐在地上在冰箱前面,有些東西還是位於原來的位置,有些地方則多了一些其它的東西,可能是新的可能是舊的,也可能是他自己忘記搞錯了它們的位置。
他現在坐在廚房的圓形餐桌上,喝著三合一速溶咖啡,寫著沒有對象的情書,寫著玩的。桌上有兩片蒸過數天的面包,兩粒肉粽,兩個咖哩角,還有他兩只手。他又在想,想能夠做甚麼,不想在「想」裡頭任憑時間流逝;他想成為一名作家,但是作家非得不停地思考和書寫,看吧,淨會寫些無聊的玩意兒。故事,故事,他要的是感人肺腑的故事,可以啟發人心的故事。他今天起來晚了,晚了幾分鐘,錯過光束照射塵埃的舞動漩渦,那些抓不住的光塵總在眼前飛舞。他為這個感到遺憾,他必須重拾信心,運用文字創造多一點美好的記憶,把光塵寫進詩裡吧,讓這些物鑽進每一個人的眼中還有心中,於是,他再次提筆書寫:貓銜走光/光在肚子懷孕/貓揮動尾巴/早晨成為夜晚/貓步履輕盈/光亦然。


<天橋不見了>

中學那段歲月,我們曾經是飆風少年。每天一下課,就騎著小綿羊到西區鬼混,校服外露,活脫脫兩個小流氓。
我們喜歡玩一種整人遊戲,便是站在中華路上的行人天橋中間,然後大口大口地向底下川流的車子吐口水。我記得你每次都百發百中,只有一次不小心落到警察丫伯的臉上,我知道你並非故意,是風向辨識失誤。
時間過得好快,有時搭計程車,看到運將口吐檳榔汁,自然想起你。如果現在天橋還在的話,你會不會還在那裡等著我一起來惡整那些排放廢氣的車子.


台長: 木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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