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 朝聖第三天
天未亮，就腰酸背痛的想起床。才走一天，小腿就發麻。旅行就是雙腿萬能，J這輩子最恨走路！但現在她身在西班牙，進退二難，逼得她不得不挑戰自己的極限。沿著地上鑲嵌的銅製扇貝，往朝聖中繼站雷翁大教堂（Catedral de León），慢慢散步過去。雷翁大教堂著名的彩繪玻璃，大小共182片，其中最亮眼的是西玫瑰窗(Rosetón Occidental)。這名字光聽就心動，更別說親眼目睹了。女人都愛玫瑰，其實我覺得男人也愛，只是不好意思說。建於13世紀，直徑達8 公尺的玫瑰窗像古教堂裡的老心臟。高齡七百歲的玫瑰，我想愛情也是生命中很古老的部分。玫瑰鑲在教堂入口的正上方，要從裡面看才美。這朵玻璃玫瑰，有一份陳年的光芒，是在美之上，還添著一份慈悲。身在雷翁大教堂裡，抬頭望著西玫瑰窗，我靈魂感受到的語言就是：一個人的美麗，一定是修來的。
教堂正對面有排商店街，全賣跟朝聖相關的東西。拐杖、葫蘆、扇貝盒，陶瓷聖像、布偶、苦行僧。流行朝聖衣加帽，還有許多巫婆拿掃把。能讓我掏腰包的是：指北針。由於沒有一個城市肯讓我們不迷路的，所以我想我們需要技術指導。一到新城，找不到北方，有地圖，雙腳也不知往哪跑？結束朝聖，山城之旅馬上要開車跑，再分不出東西南北，就等著見危險吧！我相中一個八角造形的航海圖指北針，雖然西班牙以前是海霸王，有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但指北針可是我們中國老祖宗領先世界的三大發明中一。花錢買到好東西，解決問題兼心情好。指北針懸胸前，左右打節拍，踩著蝴蝶般的步伐跟上伙伴。雷翁除了大教堂，還有個人要去拜訪，他叫：高第爺爺。
高第爺爺在看書，坐在他親手蓋的柏提尼斯之家(Casa deBotines)廣場長椅上。椅背右邊停著他終其一生的伴侶：鴿子。我們輪流陪他照相，R好奇的跑到他身後看他在看什麼書？而輪到我的時候，突然跑來一個真的爺爺坐到我旁邊，P馬上按下快門，留下一張歷史鏡頭：雕像的高第爺爺、我，和另一個真的“高弟”爺爺。
依依不捨地要離開，高第爺爺咱們先暫別。等到了巴塞隆納我們還有機會見。腳步由蝴蝶般的輕舞改為急速勁走。11點到了，我們得快快回房，打包行李準備退房。
突然冒出來一段熟悉的旋律，竟還跟上我小跑步的節拍！我聽得出來，是那首繁拍樂“娛樂人員”（Entertainer）！11點整，街頭藝人活動開始。四個大男孩，應該還是學生，四隻薩克斯風齊飆音階，搭上響亮的鈴鼓，把我的情緒拉上天際的高點。旅行在外，養份補給不易，而心靈養份“音樂”就是其一。停下腳步，留下來聽一段。用微笑拉開荷包，支持最愛的音樂，投下贊助基金。當然不能空手而回，用錄音機錄下雷翁的聲音。邁開愉悅的大步追上我的伙伴去。
退了房，續往火車站移動，順路買防寒衣物。路上不時瞄到“麥當勞”指標。大夥心意相通，想想火車2:07分才來，現在才11點半。這個空檔在麥當勞休息兼午餐，感覺挺不錯。於是沿昨夜來的河邊找到黃色雙拱門。距離遠點，氣氛不錯，就在河邊公園，還有樹鬚隨風坐陪。只可惜12點才開！麥當勞12點開！破天荒第一回聽到。左右交換一下意見，大家決定認命到車站，面對冷硬的三明治。買定車票，時間充裕，等得也安心些。
西班牙的巴士很奇怪，走到雷翁就罷工！接下來換鐵路局接手。去聖地牙哥的選擇只有這班火車，一天就這麼一班，錯過明天再來。為了買這張車票，還鬧了個大笑話。
P向窗口說明：買前往“聖地牙哥”的火車票。結果售票阿姨說：NO！沒有去聖地牙哥的車票。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盯向我，我的臉馬上擠出三條線！我皺著眉頭寫下“NO.00283 14:07/20:09 $23 EURO RENF（西班牙國鐵）。”拿給P請她再問一次。
阿姨說：“這班車沒去聖地牙哥。”
怎麼可能！那怎麼去聖地牙哥？很多書明明都寫了這法子可行的！我們又問了一次，阿姨很確定的搖搖頭。慘了！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努力讓自己冷下來回想，R翻著手中的DK，我們決定再試一次！直接指著DK書中的地圖，堆到阿姨面前說：“就是這裡！”
哈！哈！哈！阿姨前俯後仰，大笑三聲！
Santiage de Compostela？Santiage de Compostela！
Please Repeat！Santiage de Compostela！
請唸：聖地牙哥－得－孔波斯特拉。
聖地牙哥－得－孔波斯特拉和聖地牙哥，是二個不一樣的地方！但到底哪裡不一樣？她熱枕地解釋半天，我們還是只能傻笑。雖然車票到手，還是莫名奇妙。我們以為這唯一的一班火車會很搶手，結果不但不對號不預約，座位還可以一腳一邊。只是接下來的六小時，我們將在冷氣房裡，慢慢熬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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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裡編著幸運帶，打發時間。
J無聊的問：「為什用紅色？」
「因為，紅色是開始。」
「為什麼用白色？」
「因為，白色是結束。」
「紅色太刺眼；白色容易髒！」
「所以，編在一起剛好調和啊。」
「紅色太容易連想到愛情，愛太複雜不適合配白色。」
「是嗎？在光譜裡，白色是所有顏色的綜合。」
「所以呢？」
「愛應該是白的，因為愛綜合了所有滋味：愛恨、喜怒、快樂與傷悲。」
「愛人太痛苦，不能算美也不叫幸運。」她回應她的心力交瘁。
我緩下來看著她，「愛像杯咖啡，苦也是種滋味。咖啡也不全是黑，別這樣慢慢來。」
「無所謂，反正不想嫁！」J有氣無力的看著窗外。
「妳媽難道不急嗎？」愛情的話題，吸引力永遠夠，R插進來加入話題。
我無奈地笑一笑，「有點吧！唸歸唸，反正唸久她自然會累，習慣就好。」
「J妳上回相親結果ㄋ？那男的怎樣？」R不說自己，先挖別人的心思，念心理的職業病。
J馬上展現水瓶座獨有的慷慨大方。「給妳，要不要？」
R故意嬌滴滴受委屈地說。「妳不要才給我，我不要！」
P裝睡的嘴裡咳了二聲說：「喔！受不了！」眼睛不像有睜開的意願。
「唉喲，快說來聽聽嘛！長得怎樣？你們相親時都在幹嘛？」R沒相過親，對相親的流程永遠倍感興趣。
「妳想嫁，自己快去嫁。叫妳媽幫妳相啊！」J把問題推向R。
「我是想啊…不過，唉．．．」R雖唸心理，但對自己難題也無解。
P又乾咳了二聲，沒別的意思。她真的感冒了。我拿出普拿疼，讓她吃了繼續睡。而剛剛的話題，很奇怪地沒人打算再提起，各自選擇了沈默。
我繼續二線一結，掌握手中幸運。而心中則繼續剛才的話題。三十歲單身女子的心結。愛情雖然是我們的難題，但不至於是我們的問題。常常困擾我們的不是有沒有愛情這回事，而是卡在結不結婚這難事。結婚是愛的心結，二人各拉一邊就打結，合力就開花結。問題就出在現在的男人和女人都很用力。我們身在這新舊交接的年代，很多事情，用老一輩的觀念會埋掉自己的未來。用新世代的邏輯更危險。我們其實是不得已選中間。置身事外之人，給我們花環“花子族”戴。這點我不否認但不明白。我們只不過是有命賺錢，有命花。三十過後，仍是一枝野花。不結婚不代表有罪。不爭吵、不妥協，自己的精彩自己背。站在自己的位置，創造全新的視野。三十年華正夠味，我們只是懂得把握機會享受這滋味，就是有不懂的人愛拿婚姻來碎碎唸。這種無奈，老實說我們也懶得理會！其實也不是真的有什麼好抱怨。只是親戚朋友關心的太頻繁，真的會煩到極點。而現在走在“光之線”上，這台心靈火車像在提醒我，結婚這種事，需要時機正確，時機完美自然會結，就像火車到站時，下車就對。
“聖地牙哥－得－孔波斯特拉”到了！時機正確，我們自然要下車。拿出指北針，指北針首次出航，指出聖雅各大教堂、遊客中心都在正北方。同時段下車的遊客向水流一樣，全往同條大街流，確認了我們的方向對。時間才八點，我們左一步，右一晃，慢慢搖往山坡上。一邊欣賞建築，一邊找Hostel。在接近遊客中心時，我們幸運地找到了今晚的“家”。歐洲很多旅館都在同一棟建築中，往往同一棟建築裡養著不同的旅館主人。這一棟有二間，一間已滿，我們選了另一間。精巧的客廳，漫延一種溫馨。由一對優雅的小夫妻經營，女主人氣質優雅、美麗親切。我們全都一眼就愛上它！他們正在準備晚餐，廚房裡逸出家的味道。我幸運地選上一間單人房，色彩鮮活的床單溫暖了整間房，感覺像森林小徑裡的童話木屋！真是太幸福了！更更重要得是，很便宜！這是目前我們住過，最漂亮最便宜的“家”。
有時我會懷疑，哪一夜該住哪裡？是不是都已命定安排好？那些空房是不是一直都在，只是等著我們過去敲門？好笑的是，人只有在幸運發生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想法；不幸時，只會否定這種事。
R對這間旅館總是念念不忘。對我們來說這個“家”的好印象，的確為聖地牙哥的故事加分不少。說也奇怪，往往住的順時，一切都會跟著順。這種前前後後的比較，似乎更能讓旅人體會出“家”的重要。離家的旅人，發現家的可貴。人通常在習慣後麻痺，麻痺後遺忘，遺忘後經由失去再度憶起，重新憶起後才會懂得珍惜。我一直覺得這點是身為人，最糟糕也是最可愛的毛病。而每個人一生中，總要生過這種病不少回。
九點整，西班牙標準晚餐時間。朝聖之旅扺達終點，今晚決定不動用鋼杯。沿著Rua Nova拱廊商店街，想找個順眼的館子犒賞自己的胃。這裡仍保留著古色古香的老街，古銅色的街燈亮在十幾度的黑夜，讓生病的P，突然想吃冰淇淋開胃。要刺激大家樂意奉陪，於是四個女人脖子縮進衣領，一手冰淇淋、一手口袋裡；走沒多久，二腳停在一個玻璃窗前；和一隻八爪章魚大眼瞪小眼，幾番評頭論足後，我們決定進去宰了它當下酒菜陪。杯酒之間開始回想過去這幾天，感覺就像熬了好幾夜，數數指頭才三天，六個城市用二夜，想想自己的體力還是不輸十年前。只是記憶不容易倒退，四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才把經過的人、事、地、物、食，順序拼對。P發現隔壁桌的好菜我們不會點，R偷竊他們的帳單找菜名對，價錢太貴我們決定留著下次點。海鮮飯夠香夠味，只差米心煮得不夠美。把酒言歡，杯底乾！酒紅了臉，J開始預言：好酒下肚釀好眠。沒錯！J說得對，這一夜，大家都睡得粉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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