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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鄭重的告別

—觀《東西》有感

                                                                                                  　　依笛 

　曉角話劇研進社是筆者很早就認識的本地劇社，它由1973年成立，和「曉角」結緣於2005年鄭繼生的《生死界》，那年炎熱的夏天，在蚊子超多牛房排練觀看劇場作品成形，至今還歷歷在目。開始認識非職業的劇社，無論導演、女主角、男主角、服裝、化妝、工作人員等，都是有自已的正職，在業餘時間排練。後來的一個課程，認識該劇的導演「大鳥」，當時他說的一句話，令筆者記了十五、六年：「大家要保持著心中的一團火，不要讓它熄滅！」而他在這些年，他是說到做到，每次見他的作品，也如看到他的那團火。

　舞台劇《東西》由曉角的十六位女性演員參演，故事主線為四個女生相約，以回憶中學時代的事情，再串連人到中年後的看法。生活中有東西南北，發生在十六個不同人的事件，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是屬於「曉角」的故事、是「曉角」女生的專屬故事。這種拼湊又很符合曉角的特質，劇場上每個人，在各自忙碌的生活下，拼湊出曉角劇場的特色。而在每個忙碌的人當中，似乎就是導演一路堅持所說那團火的作用。曉角是一群業餘戲劇愛好者的休息站，在那裡放下一天的包袱或面具，盡情表演，讓火去燃燒！

　故事由一位久沒露面的同學Isabella開始，通過電話相約久沒一起的同學相聚。多年沒有見面的同學重新相遇，各有各自的生活，相聚原來是Isabella離世前的心願。四位感情較好的女生知道後，曾有一絲想去改變，希望去挽留這位舊同學。不過，大家最終也選擇妥協，應該由生命的主人去決定所行的道路，讓一切美好都留在記憶當中。並引用三毛「飛娥撲火」的例子：生命行到最後一刻，人的選擇都由自己決定，每人快樂地、興奮地、奮起過自己的生活。當面對死亡時，人的無力感並沒有被打低，而是由自己選擇最體面的方式作告別。當然，安樂死並非每個地方都可以接納，但面對死亡的課題時，有些人可以自行選擇，有些人選擇安於天命，似乎都是抉擇的一種，與其說三道四或去評價，倒不如尊重生命主人的決定。

　在舞台上，觀眾仿似看著那十六個女生的故事，但又更像是一群朋友在和觀眾傾訴、喚醒你生命中的痛與樂。在主線故事發展的同時，每個女生也抽離本身的角色，獨立且毫無保留地把藏在心裡最大的秘密告訴台下的觀眾，喚起大家似曾相識的回憶，是一絲絲的共鳴，赢得了台下觀眾的心。豆豆和患惡性腫瘤母親相處的回憶，是否又喚起我們生命中某一些至親相處的回憶？雖然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各不同，但是，總有共通點。May班長嫲嫲的頭七，是否又喚起了和某位尊長的生活回憶？這些似乎在忙碌的生活中悄然消逝，但是，在內心深處，原來並未離開。今天的我們，便是由眾多這樣的碎片拼出來的。生命似乎有很多無力感，但這些經歷無可避免，每天可能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從而又組成了今天的我們、今天處於天南地北、不同空間、不同地域、不同性格、不同選擇的——我們。

　故事中除了談到死亡，當然也觸及「情」。在醫院陪伴的友情、登山時忽發的無助感，卻在迷霧中遇到昆哥出手的友情、肥Tap對Isabella的愛、少女心事中對許Sir的愛、母親的親情、生男生女和老公的趣事、四女主角的友情、日本留學的倔強性情等等。故事性豐富，並非雜亂的拼湊，而是曉角女生用自身的温度去拼湊出整個故事。劇場恰如其分的由主線故事，再用很舒適、自然的方式引伸去每個獨立的小故事，由遠至近，經過一個劇場的時間，演員和觀眾除了是在同一空間共同渡過了數小時，更是穿越了時光之牆，大家都成為了朋友，因觀眾把演員的秘密故事都裝在了心裡。

　觀畢全劇，一群陪伴曉角的女性，十六位處於不同階段女生的故事，她們用自身的光芒，無保留的交出自己心底的故事，而勞碌的生活，並沒有消磨她們心中的那團火，「舞台上的璀璨，不違和於勞碌的生活。拼圖創作，血肉因飄動而成形。」同時，也是導演和眾演員之間的愛，因為只有雙方建立了非常信任的關係，才會讓人很自在的交出心中的故事，在舞台上重現會讓自己的故事再一次重生，為過往的生活作一次很鄭重的告別。

　她們，在生活的磨練下，成為今天舞台上更好的自己。◇

刊登於2023年10月19日《華僑報》副刊〈藝術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