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光點台北上映的《Near Equal 日本當代藝術家影展》竟然買不到票,這回趁著加映場終於有幸一睹攝影家森山大道的風采。
原本並不打算寫些什麼。一來對森山以往的攝影作品並不算熟;二來,同時也是主要癥結所在的是,森山在紀錄片中的談話方式,總是令我耿耿於懷。然而,卻也是基於第二點使我非常矛盾的想要姑妄冒險一試。
森山談論創作的方式究竟有何特別?沒有自大狂似的歌誦自己的作品(雖然他坦承對自己創作的自大程度),沒有天花亂墜的各類學術專有名詞分析,也沒有充滿狡詐的言詞閃爍或是熱血沸騰的口號吶喊。實際上流露於談吐之間是說不上來的平凡無奇,幾乎就是一位老實又幽默的大叔在描述他自己的人生起落。不過對我而言這種帶著親切感的平淡描述是最易於親近他人的類型。聽了如此調性的話語沒多久之後就在我身上埋下一股莫名而來的認同感。(歸功於孤陋寡聞,讓我驚覺自己在不甚了解其作品的當下就已經先同意他對作品的論述)通常這種接近被迷惑的狂熱容易生產沒頭沒腦的馬屁文,這是我不敢寫他的原因;而同樣卻也因為這種奇妙的危機感使我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以前在大學唸書常有機會接觸到成名的台灣藝術家談論自己的創作生涯,卻鮮少聽到像森山這樣的論調。極端的經驗像有一回指導教授領著眾學生拜訪一位攝影藝術家的工作室。這位藝術家介紹自己的創作時不斷強調「時代精神」與「歷史記憶」是如何發生在他的作品上,好像深怕觀眾們看不出他藝術的偉大精深之處。弄巧成拙的是過度粉飾以華麗的詞藻也容易同時使人感到神秘且疑惑。「時代精神」通常是社會學家藉由研究藝術品與社會結構之間的關聯試圖尋找的對象,不經過一番檢驗無法隨意取得。而這位誇大其詞的藝術家卻急躁的擅自宣稱做出了時代精神。不斷強調自己的價值卻偏廢了內容的討論,導致言語流於空洞乏味。(神奇的是不久後這位藝術家被聘任到同一大學教書)
有句不恰當的比喻:「會叫的狗不一定會咬人。」
相較之下森山在某種程度上是去神秘化的,連自己放棄攝影後的幾年終日無所事事甚至交上壞朋友吸毒的情事都向觀眾坦言不諱,使人不得不讚他是條赤誠的好漢子。不過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對活躍於市場上的當代藝術明星而言,講話的方式與由此形塑出的個人外在風格是具有附加價值的。直覺告訴我,甚至某些時候這種附加價值還可以搖身一變超越作品本身帶來的產值。
此處完全沒有指控森山大道乃是巧言令色之徒的意思。這次機緣讓我在不了解森山的作品狀況下事先聽了他的描述,由此提醒了我話術的危險性,不表示森山講出口的話跟他的創作內容表裡不一,何況這種話術的存在只是一個未經證實的假設。不過假如能夠擁有這類異稟,想必他日走跳江湖將會事半功倍。由我本身經驗到的例子告訴我,消費者是吃這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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