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的發表會,我不會出席。」一整疊新商品的資料,重重跌在她桌上,田中留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公司
龜井緩慢的將視線離開電腦螢幕,移向剛剛墜落在自己桌上的那些可憐傢伙們,然後皺著眉頭,撥了通公司內線
「喂?沙由,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麗奈把她明天的講稿和一堆資料通通砸在我桌上,然後就走了。」頭側向一邊夾著話筒,龜井的雙手在鍵盤上飛舞,眉頭皺的幾乎能夾死一隻蚊子
「唔…好像是哪個股東在開會的時候惹到她了吧?」核對著手邊的資料,道重稍稍停頓了一下,腦海裡冒出早上開會時的情景
「嘖、這樣的話就麻煩了…」停下手邊的工作,龜井看著那一疊厚的撞上去都會令人頭暈的紙張,伸手揉了揉眉間,或許能夠揉掉一些煩惱
「別擔心啦,我相信麗奈明天會出現的,別煩惱了。」整理好後,夾上迴紋針,放到左手邊,道重攏了攏墨黑的微捲長髮
「唔嗯……」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掛上電話,龜井對著資料乾瞪眼,嘆了口氣,那個任性的老闆…明天或許會出席,但和股東的關係打壞了,那可不妙…
一整個下午,龜井敲鍵盤和撥電話的手沒停過,一字一句的打著給每個股東的信件,如果可以,她便透過電話直接和股東溝通,幸虧股東中沒有特別難纏的傢伙,大家都算十分配合,終於把股東方面的事處理完畢,龜井小心翼翼的避免所有會被田中發現的線索,一個下午過去,她總覺得這短短幾小時就花光她二十幾年來的腦力
閉上眼,轉了轉酸澀的眼球,睜開眼後,才發現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她那消失不見的任性老闆,卻遲遲沒打任何一通電話,來約她的晚餐
「真是的,肯定又是跑去那裡了…」手機螢幕的指示停在田中的名字上,龜井好看的嘴角表露出無奈,跳過了幾個人,撥了道重的電話
「繪里真是的,麗奈不在才想到我。」笑著用叉子叉了那盛裝在漂亮瓷碗裡的美生菜,道重抬眸瞅著龜井,笑容顯得有些曖昧
「那是剛好妳也還沒吃飯,不然我就去酒吧了。」帶著一些玩笑和自嘲的語氣,用叉子的尖端讓碗中的小番茄從高處滾下,浸入了千島醬裡,龜井看上去似乎沒什麼食慾
「到剛才都在聯絡股東?」執起純白的餐巾,像是沾著那樣輕輕的拭著嘴角,道重的睫毛搧阿搧,放下紙巾,又看向龜井的雙眼
「恩,股東算是公司裡很重要的一環,如果不好好處理,怕是會影響到以後麗奈在公司裡的位置,還有在業界的名聲…」還是叉起那半顆小番茄,送進了嘴裡「太多人在等著看麗奈失敗,那些奸詐的老狐狸…」撇了撇嘴,龜井用無奈又擔憂的表情對著道重。年輕的實業家,即使是家族企業,但仍是被那些在業界打滾多年的前輩們視為獵物般,隨時都像在懸崖邊,一失足便粉身碎骨
「麗奈阿,有時候就是容易被脾氣給沖昏了頭,換做別人,大概明天一早也不用進公司了,整個集團直接變成了別人的。」單手支著下巴,笑的媚惑,嘴角的意味深長,道重眼中的笑意令人猜不透
推眼鏡的左手定格在半空,龜井愣了一下
「謝謝妳,」突然的向道重道謝「雖然我不曉得妳做了什麼,但事情解決就好,妳也不必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也難怪今天和股東的溝通幾乎無阻,道重總是會細心的先做好一些事,即使不知道是什麼,但龜井很清楚,她的好友手段高超,手腕十分靈活,又能輕鬆的替他們的老闆保住面子,也保住三人的工作
晚餐過後,道重開著她純白色的Mazda 6離去,龜井坐在鐵灰色Audi R8的駕駛座上,街燈快速的後退,她那任性的女友仍是沒有聯絡她,抬頭一看,位在高級公寓高樓層的那扇窗,是暗的。早就已經該預料到了,龜井還是無力的扯開嘴角,輕輕嘆了口氣,開進高級公寓裡
「田中小姐,妳該回去了,龜井小姐、」吧台裡的酒保擦拭著馬丁尼杯,像是顧慮什麼似的,在語句中出現了明顯的斷點「她會擔心的。」皺著眉,看著田中喝下第三杯1:1 The Singleton 32年
「陽,妳看她像擔心我的樣子嗎?」重重的讓威士忌杯砸在吧台光滑的平面上,力道大的讓奧村擔心那塊杯子會因此缺角。田中用拇指和中指,拎起自己那新買的桃紅色au F001,一臉醉意的在奧村眼前晃了晃,「我看,妳還比較關心我呢!」自嘲般的勾起嘴角,輕輕的放下那支桃紅色au F001,田中將酒杯推向奧村
「…我去跟店長說一聲,」輕輕嘆了口氣,放下手中那塊布和杯子,「讓我送妳回家。」盯著田中喝空的那塊杯子,吧台上方的燈光反射,耀眼的白光,刺著奧村的雙眸
「唔?不用啦!」皺了皺眉,田中伸手支著頭,然後又像個孩子般向後仰著大笑的說著
奧村和同伴低聲的說了幾句話,眼角餘光注意著田中的行動,等同伴點頭後,轉身走入吧台後方的休息室
沒多久,奧村穿著軍綠色的長大衣,繞出吧台,站在田中身側
「陽~」正面轉向奧村,田中笑的燦爛,無骨般攤上奧村的肩
「走吧,我送妳回家。」半撐半拉的讓田中從高腳椅上下來,奧村空出一隻手,摸索著大衣的口袋,找尋自己的車鑰匙
「開我的Porsche吧!引擎聲轟轟轟的,跑很快喔!」從她米色Burberry的手拿包裡,拿出了沒有多餘吊飾的鑰匙,田中把它塞到奧村胸前,邊用那種聽起來就很傷喉嚨的方式,學著馬力強大的Parsche加速時的聲音
「又不是要去飆車…」念頭一轉,奧村放開她已經在口袋裡摸到的Yaris的鑰匙,接下貼在自己胸口的田中手裡那把,口中邊喃喃地說著。從鑰匙的光滑程度,看得出來田中並沒有經常開這輛車出門,應該都是讓龜井接送吧?奧村無奈的笑了笑,當初自己就是和那間公司無緣……真希望她也能載著田中上下班
出了酒吧,位在一側的專用停車場裡,在這個時間總是停了滿滿的車,奧村一眼就看見那輛鮮黃色的911 Turbo S,果然如她所料的,車身的烤漆平滑光亮的像是剛出廠,抬起頭對著自己停在不遠處的藍色Yaris露出了抱歉的微笑,按下手中的遙控器,短促的無機質聲響後,開啟副駕駛座的門,小心翼翼的將田中放在舒適的座椅上,關上車門後,繞到駕駛座那側,坐入車內,左手越過田中,拉過安全帶替她繫上,才好好的繫上自己的安全帶,發動車子,滑出停車場
「要去哪?」把Burberry的手拿包壓在副駕駛座前墊著頭的田中,側著臉看著正專注開車的奧村問
「回去妳跟龜井小姐的公…」「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鬧起脾氣的田中,抓起手拿包,用力的往奧村身上砸,不停的砸,忽地,她將手拿包丟向奧村,雙手抓著奧村正扶在方向盤上的右手,試圖控制車子的行進方向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放手阿麗奈----」
鮮黃色的911 Turbo S停在深夜寧靜的公路路肩,田中的安全帶已經被解開,她趴在副駕駛座上,沉默著;奧村仍繫著安全帶,田中的Burberry安穩的躺在她的腿上,她趴在方向盤上,無語著。鮮黃色911 Turbo S的烤漆仍是如剛出廠那般嶄新
田中突然坐直身子,同時拉起車門鎖,手指扣上門把的那刻,奧村鎖上中控,田中又趴了下去。這些動作在過去20分鐘內不斷重複
奧村深吸了一口氣,「除非妳要回去妳和龜井小姐的公寓,否則我們哪裡也不去。」她閉上眼睛,語氣裡似乎有著快滿溢出來的無奈,和驚魂未定
「不要,」又坐直了身子,田中轉頭,因為醉意而顯得迷濛的眼神努力地要把她的堅定傳達給她正看著的奧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嗶-』一陣短促的無機質聲打斷了田中,放在副駕駛座前方的桃紅色au F001透出了微弱的光芒
田中安靜的打開au F001,按下一顆按鍵,幾秒沉默後
「嗚哇----繪--里--」
突然大哭了起來
奧村的眉間和雙眸頓時飽含著怒氣,抬起頭,殺氣騰騰的拿過那支桃紅色au F001,目光像是要把龜井碎屍萬段那樣看向發光的螢幕…
『我明白麗奈的感受,但我還是要說,希望妳明天會來,我想和妳一起完成招待會。
P.S:如果今天晚上要在陽陽家睡,請陽陽委屈一點睡客廳吧。』
那隻該死的烏龜居然叫自己叫的那麼親暱?!還要她睡客廳?!她奧村陽如果今晚沒和麗奈同床共枕她就-…!!
「回家吧,」奧村正想發動車子時,田中拿走她手上的桃紅色au F001,蓋上,並從她腿上拿回自己的手提包,把東西都收好,輕輕抹去殘留在臉上的淚痕,攏了攏焦糖色的柔軟長卷髮,「載我回去吧。」田中乖巧的繫上安全帶
奧村緊皺著眉頭,發動車子,忿忿的踩下油門,鮮黃色911 Turbo S的引擎發出田中那種傷喉嚨的聲音,劃破夜色
坐在客廳那組純白色Poltrona Frau Orazio上,龜井穿著睡衣,好看的鎖骨在沒被布料遮蓋的地方若隱若現,她看著替田中錄下的節目,屏幕的亮光,和柔柔的燈光,映在她那戴著眼鏡堆滿睡意的臉上
清脆的門鈴聲拉回了龜井放空中的思緒,啪噠啪噠拖著腳步走向大門,嵌在門邊的螢幕上顯出奧村和田中的身影
一開門,奧村撐著攤在她左肩上的田中,一臉快把龜井殺了的表情,右手從大衣口袋中抽出,拎著那把鮮黃色911 Turbo S的鑰匙,伸到龜井的鼻尖前
「謝謝。」收下鑰匙,龜井從容不迫,笑的溫和「麗奈,到家囉,進去洗澡吧。」將鑰匙收進睡衣口袋裡,向前踏了一步,摟住田中的腰,讓她攤在自己右肩上
「不用妳幫我!」甩開龜井,搖搖晃晃的站直身子,田中踩進玄關,邊跳邊拖下高跟鞋,任那雙鞋在玄關隨意倒著,拎著Burberry直往屋子裡走
「要進來嗎?」龜井問「不用了,我要回去了。」奧村轉身離開
關上門,龜井舒展了身體,又啪噠啪噠走回客廳,關掉了電視,回臥室時順手關掉沿途的燈,牆上的鐘指向兩點
走出那棟高級公寓,奧村插在大衣口袋裡的手,碰到了Yaris的鑰匙,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走在黃金住宅區裡,連要找個殺時間的地方都難,記得前面轉角有間便利商店,打通電話叫小春到那裡載她吧
隔天的招待會一切順利,和田中有摩擦和心結的股東,至少都安安份份的坐在位置上,臉皮厚些的,還會主動上前和田中寒喧個幾句,而田中則是一頭霧水應付著,昨晚的事她只記得在奧村工作的酒吧裡喝了幾杯,接下去的事,除了龜井那封簡訊外,其他的,幾乎沒什麼記憶了。
看向分別在不遠處和客戶們交談的龜井和道重,田中皺著眉,一臉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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