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田秋成が書いた『雨月物語』の「青頭巾」だ。
青頭巾に登場する僧侶は、美少年を愛し常日頃から姦しまくっていた。 ... それまで〈姿〉が存在していたことを証明する如く、青頭巾がハラリと落ちた。恐らく僧侶は、少年の死と相前後して死んで ...美少年を愛するあまり、その死体を食べ尽くす鬼僧の、同性愛愛欲の妄執を描く「青頭巾」、
“江風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
(江月照らし 松風吹く 永夜清宵 何の所為ぞ)
快庵和尚如此低吟著.......
解脫了嗎?
那是多年前雲遊時的往事了
那時眼前的這片幽朗古寺,猶是一片斷垣殘壁
痴狂..塵緣惹人痴狂,就是以為身在紅塵外的高僧,一沾惹也會幻成修羅惡鬼
啊.....
***
荻花芒草漫了整個菩提古寺,三途之路已泯,不見佛法莊嚴妙相,只有荒煙
頹圮。流螢飛點...似冥境地穿梭的只有鬼狐燐火....
快庵和尚方從奧羽南返,甫經這下野之國(枥木縣),路過富田村竟被當成了
鬼,從這裡村長口中,才知道這裡出了個成了惡鬼的僧,
「成了惡鬼的僧」多矛盾的詞啊!
僧是怎麼成了惡鬼.....?
村長感嘆地告訴他.:
那鬼原是小山氏所建菩提寺裡德高望重的住持高僧,不論身份、學識、修
養都是這一帶人人所景仰的。這帶人們都皈依他的法門。
可是,就在去年
春天住持前往了越前之國,出門一百多天。歸來時時帶回了一個非常俊美
的少年住持對他的寵愛;在我們的眼裡,那不是一個佛法湛深的僧人,應
該有的情感。
住持變了,不再是原先那位一心修行的住持了。
今年四月間那個童子患了重病,住持費盡一切心力,仍然藥石罔效,那少
年還是死去。
失去這個少年的住持就像是失了自己的靈魂一般,終夜嚎哭,沒人勸解得
了他。佛陀的偈語,也完全慰解不了他的傷心,
因為眷戀太深吧,他拒絕將那漸日腐壞的少年的遺骸度滅火葬,而仍當那
少年還活著,還同那死童子相擁談話。
終於,亂了德性情的住持瘋魔了,眼見少年的肉身腐壞了,捨他不得,居
然將那肉骨一點一點地吞了下去,直到吃盡。
寺裡的徒眾都相信住持已經化成成惡鬼了,爭先恐後地逃出来。
後來,一到夜裡那成鬼的僧魔,就在荒山挖墓啃屍。這現世的鬼,是人人
景仰的住持變化的。雖說要把這鬼抓起來,但誰又敢呢?
於是,除了一到傍晚緊閉門户以外,誰也怕碰著他。而你一身衲衣,頭上
紮的青頭巾,正和那惡鬼的身裝一般,惹人懼怕呀。”
**
同樣是侍奉佛法的修行人,快庵和尚雖聽過因愛欲成鬼的事,但高僧成鬼
倒是第一次聽聞,快庵和尚對於這僧人活生生變成了鬼的原因,我想是由
於”因果”吧?
雖然曾經努力修行,使自己具備崇高的德行,如果那沒遇到那美少年,
那,這是讓快庵和尚感到非常惋惜的一旦陷入了爱欲的迷津,任那無名的
欲火從靈魂燃燒,終使自己身處煉獄化作了惡鬼。他一定會成為為一名更
能弘大佛法的僧人,
於是,快庵和尚試圖教誨這個迷失的靈魂,引導他重歸佛道!
快庵和尚終於見到那可悲的僧鬼........
*******
見到那人說的僧鬼還是個人,開寺門招待快庵,以荒山野寺,怕怠慢僧客為由,
婉拒快庵的掛單請求,
快庵亦以野寺不妨雲遊野僧住為由,硬是留了下來
僧鬼只得隨快庵了.....
僧鬼成鬼是在月出東山後,一陣悽怨的嚎哭,雜著亂頌的佛咒,接著又一陣瘋
狂的癡笑...
鬼出現了
僧鬼衝進了快庵禪座的僧榻
怪的是
快庵就盤坐在僧榻上
雖說是幽月光黯,也還不至於看不到快庵這枯身
但鬼就是看不到
翻箱倒櫃的亂繞於寺中
只呼著:
[在哪裡?在哪裡?我餓了...我要吃他的肉.....]
時而低吟..時而憤怒嘶吼
快庵坐於其中感嘆:[執著,執著...當真魔心不識佛心,當真看不見貧僧,找貧僧
當食,卻不見身食就在眼前,莫怪乎會餓了]
僧鬼累了, 疲乏的把身子瑟縮在廊柱下...
快庵站了起來,走進僧鬼...輕拍了鬼的肩
[若餓了,想食肉...就吃了站在這裡的肉身吧.....]
僧鬼突然掩面痛哭了起來
倏而跳下廊躲入亂草叢中
[走吧...高僧,這副修羅模樣怕污穢了您的法眼...]
快庵總算見到了那”僧人”了
鬼說來原來都是人...沒人哪來的鬼,濁世滾滾,人模鬼樣的..其實人鬼本無二,
這僧真是被色心癡愛給障蔽了...
可悲!阿彌陀佛....何為而致如此....
快庵步下了廊.解下頭上青頭巾,緩緩地匝上了那僧鬼的亂髮上
[佛不棄人.是你自己棄了僧志離了佛法吧....佛沒棄你哪...老僧這不是來了嘛
青頭巾又上了你亂了的髮...執迷為何?]
快庵慈悲地凝視那淚水縱橫於憔悴臉上的怨鬼,不禁又嘆了:[孽緣啊!冤孽...]
********
[無生無滅,無垢無淨,無喜無嗔.....
你真就捨不得那個人,那個美麗,那段愛戀,那個心中的癡麼?]
不知是自己嘆息,還是開導的語氣,快庵望著門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現身的白
白秋月.輕聲說著
[你愛了,以出家眾的姿態.已經是犯了戒
愛了,又不能捨,更是犯了無明的戒
既然不能捨,抱著一個已經不應也不該存在的幻影,已經是比人間眾還愚昧
啊]
[你...能了解我的痛苦嗎?大師,你沒愛過,你不知道那是怎樣地一種情感,我修
習,領略世尊佛祖的智慧,我知道塵世的虛無,知道輪迴地無盡折磨,我不是不
懂..但是
世尊沒教我.傳道師傅也沒跟我說過
愛情是種怎樣的東西
如果,浮世是空,那我見了他,我竟是那麼地看見浮世的存在
如果說.心動是罪,愛戀犯戒
如果說,緣分是不由自主,
我甘願為了他,墮入冥道,打入阿鼻地獄,我依然無悔
如果,不能愛他,何必讓我在將證大道前,遇了他?
你懂麼?大師
你不懂.因為你是大師,所以,你不會懂!]
快庵是真得不懂,世間情慾,他是真得不懂,那又有什麼資格否認他無法理解
的事情呢?
[我是不懂,不過,既然,從無到有,現在又從有到無,那你何以不能回歸到原來
的”無”呢?
他死了..未嘗不是佛的慈悲呢?
況且你不是已經食了他的肉身麼,還有什麼可以讓你不捨的,
你還留在這裡作什麼?]
[是啊“我還在這裡作什麼?”為什麼?他已經走了
沒有,他沒走,他就在我身體裡....他一直跟我在一起...
那...我為什麼還在這裡?
為什麼?
我為什麼不能離開?]
[不作什麼?不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離開?]快庵徐徐卻是緊接著問!
[是啊
他,再也不会寂寞了。
他,再也不会離開我了。
他是我的,所以他已在我骨裡血裡,不会孤單地化作一堆白骨,
那....我該在哪裡?]
僧鬼失了神,但也是回了神,多久了..沒再意識過自己,問
過自己...所在與應該所往之處.....
快庵看著看著,意識到自己寂然的心,似乎受渲染地也浮動了起來...
對人間的有情,迷戀貪歡至此,難怪佛之入滅迄今,也無法渡盡眾生
情是苦,眾生有情是苦
快庵問”:我所以來這裡,是聽說,有個僧人為愛欲所迷狂,墮入了修羅鬼
道若這只是個人的癡迷,其實也没什麼好可惜的,因這是這個人甘願受惡
缘的糾纏,捨棄了佛法割捨痛苦的慧劍。
然而這惡鬼每夜都到村子裡為害村民,使得人心不安。
這就是拙僧所不忍見的,才會特地來到這兒,借助佛祖世尊的慈悲,看看
可不可以使鬼返歸本心。我想佛祖的無量慈暉是不會放棄僧鬼的,就不知那
個鬼是否願聽否?
僧鬼僧答了:”佛能諒解我嗎?”
快庵慈目和顏:我駑頓或許不懂世間情事,但是佛祖慈悲無量,一定是知曉
你的痛苦!
僧鬼合十跪下了,
”幫我解脫,教我抛棄的欲念吧,重新瞻望世尊的慈悲吧。”
快庵微笑地答:”那好,你要願意聽就到這來吧!”
快庵說著,將自已戴在僧鬼頭上的青色頭巾細細地端整一番:然後就清吟:
“江月照松風吹,
永夜青宵何所為。”
”好吧,你就坐在這兒别動,仔細思這兩句詩的真正含義。當你真正理解
時,也就是解脫重新返歸佛心的時候。”
說完快庵就下山去了。
從此此之後,村民們就不曾再見過僧鬼了。可是,鬼僧的生死如何誰也不
知道。因為村民們後來也一直不敢再到這座山寺來。
***
一年後,快庵從奥州回來再一次路過這村子。問起了山寺里那鬼僧下落。
村民都說那僧鬼不再在村裡出现,但對僧鬼則無人知悉下落!對快庵的恩澤
感激不已!
快庵於是再次登上了那座山,由於人煙罕至,那山路較他去年來時荒僻更
多。寺裡的蘆葦和芒草長得比人還高走過草叢,碰撒的露水就像下起了小
雨一般。寺内本堂和經阁頹圮的更嚴重了,那走廊佈滿雨潤腐朽後的苔
痕。
快庵向先前那僧人端坐的簷下的走廊走去,驀然竟發現了一個人影。走近
一看,那人已分不出是僧人還是俗人,髭鬚頭髮散亂蓬篷,同雜草合為一
体,尤如草野中的一尊雕像,口裡竟喃喃嘟囔地吟誦著。
”江月照松風吹,
永夜青宵何所為。”
快庵凝視了一會兒,嘆息了一聲,然後高高地舉起了禪杖,重重地喝一
聲:”作麼生,何所為!”
就打了下去。然後那人就像雪融般化去,隨同那長久的執念頃刻消失,惟
有那方青頭巾和一堆白骨残留在草野上。
這時一道春風吹過了快庵眉間眼角,漾起一抹波動,他回頭,滄桑白面容
在曦光裡静静展開了微微地笑容。
_完_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