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式為了能魂飛千里以履行他與張紹間的信誓致殉義而死
而張紹與范式陰魂相會後
不惜千里外趕來致祭，也自刎范式靈前全義而死。
這奇事被楚州太守表奏朝廷裦賞
當今皇上對他們倆人所為讚佩極了
說是憐他們的信義深重,雖然都沒有登科及第,還是從權褒揚
張紹賞了個汝南伯的爵位,范式也追贈山陽伯的品秩
並敕令在他們倆人合葬之墓前建廟
提號稱是【信義之祠】,還旌表他們兩家,給官賜糧,可以說風光之至了。
但我說啊!
如果聖上知道那其實是"殉情?"的真相,會如何說呢?
是的,范式從知道他已經愛上了契弟張紹之後，就有不想活的念頭了。
人都說他是忘記了與張紹一年前所訂的重陽節期會,自責將爽約失信於張紹,因聽人說:「人不能行千里,魂能日飛千里」
所以自刎而死,魂飛趕赴與在千里外張紹的相會期約,是為了成全義信的理由。
我想除了我之外,是沒有人知道那其中被隱藏的真正緣由
范式自與張紹別離後的一年間,度日如年的,等著就是要與張紹再相見的重
陽佳期這一天,
他哪會忘了呢?
他日日夜夜想著就是張紹,朝思暮想的也只有這個人而已,是多麼盼望與他
相見
但是見了,他能說什麼?對於張紹的愛,他能回應什麼呢?
如果還是要辜負張紹的情深,
註定了還是要與張紹再別離,
還是要再讓張紹為漫長的空待傷心,
為他范式再流淚
那
還要再見做什麼呢?
范式為這份感情是真努力過了的
但是他無法對為他守家守了這麼多年的賢妻啟齒,說他愛上了救他一命的張
紹,
他更無法拋下還未養成的兒子
只為成全他愛情的自私理由
他做不到
真得做不到！
但是,他更不能斷了對張紹已是打上了千萬死結的愛戀
儘管知道他與張紹是相見不如不見
但
范式還是無可遏止地想著張紹
瘋狂得想見張紹,
范式是為此結結實實得掙扎了一年
於是,煎熬到了重陽節那天,
范式終於將心事告訴了他的妻,並在他賢妻理解的眼淚中,答應她,活著的一
天,他不會再與張紹相見,
結髮之恩,義絕難斷
范式終於還是信守了凡俗的這個誓
不過，他是把今生的這個命付盡來償了對他妻子的恩義許諾
只以一縷不得相擁的靈魂飛去向張紹來證明他生死相許的愛戀
范式自刎而死了。
◎
范式死時,張紹已經倚門盼了一天了,
張紹與范式是相遇在生死之間,
前年他赴洛陽京城應舉試,在近郊客棧遇見了也是來趕考卻在旅途中染疾欲
死的范式
一開始只是氣憤店東的勢利,棄病重之人於不顧,如此侮辱斯文,所以前去看
顧
只是想不到那個名叫范式的,俊逸非常,病勢甚重的他,仍不失風度,直說生死
有命,只慮著張紹不要被他染病了
張紹是不知名的被他惑著了,竟日夜匪懈地湯藥伺候著范式,任范式是不斷
地婉拒甚至是驅趕,硬是將范式從生死邊緣拉了回陽
然而,張紹已經誤了科舉試期,是棄功名前程於不顧,就為了照顧他
但范式看到的是張紹無悔無尤
這感動讓他們結義金蘭
范式長五歲居兄
張紹為弟
這結成了倆人世俗中表面的名分
其中藏著的真情渴望
是張紹早發現的不只是朋友,
張紹的開不了口,卻是在之後半年如影相隨.相濡以沫的相處間 ,還是免不了
的洩漏,
敲醒了范式的後知後覺,
是倆個人都心知肚明的戀慕彼此了
繾綣的深刻是在金蘭交誼下隱藏著的愛情
無差異的外觀,人人都稱說他倆的情深義重
只是,情是愛的,義也是愛的,差別是沒人能分辨譴責而已
俗淺的看法
兩男間的情義是高尚值得推崇的,但也只能有『義』的意思而已
若情義脫了個義字,就是非情逆倫的污穢,情亦非情了！
這樣隱蘊在兄弟大義名份之下的
張紹與范式是光明正大的雙宿雙飛過了半年的旖旎風光,都不知在別離前,
早已經是深陷其中的難分難捨,
他們都不曾想過,原來是旅人眼裡抵萬金的家書,會是拆散他倆好夢難續的
催命符,
范式家有妻小,
張紹也尚有高堂,
愛情讓他們忘記了他倆原只是旅人在驛站中偶而的共同經過而已,終於還是
有各自要回歸的旅程終點,
別離的銷魂,是不能不坦承對彼此的真心了,
但是書經中沒教他們，
當兩個男人間有了義字以外的情意時該怎麼自處？
若真是逾越禮法大義的該受罪責,既然愛都愛了,只要兩情相悅,同死又有何
難?
難就難在聖人也沒想過説過這事對或不對?
那就依該遵守的世俗禮法吧!
是范式還是該回到五倫中的夫妻,
張紹也是不能繼續遠遊的人子,
都說相見時難,別亦難的
彼此預許了來世能化鴛鴦雙飛,約期了一年後的重陽再相會
他們是必需要這樣地給對方一個再見的希望,才能讓彼此捨得走上結束旅情
的別途
○
一年後,黃花紅葉,妝點秋光,應是動離憂的季節,卻是張紹期盼的重相逢的時
後
期待的.懷念著的,張紹等到了紅日西沉,現出了新月半輪,范式仍猶如夢幻中
的忽現忽散
「他，怎還不來？」
張紹倚而望,是把自己望成了一個癡,是把情快盼成了不能承受的空
每個忽來的風吹草動都是張紹的心驚悲訝,
直到銀河耿耿.玉宇澄澄的三更時分‧‧
終在幽暗中吹來了范式的魂
隨風而至的卻是張紹仍不知的,早已是天人永隔
喜不自勝的張紹,直到擁抱了個空虛,才知道相見竟是永遠的別離....
張紹是心碎欲死了
『龍陽情深夢難成,只就一死酬君心』
范式幽冥中道出的微緲哽咽,是張紹再也觸不到的體溫
為何盼到的竟會是幽魂飛來的人鬼殊途？
「若你竟欲是敢為情絕命,我又何不能與你黃泉路相隨, 范式,你等我吧! 」
張紹拜別了老母,只說是范式為守信約而死,他當報還誠信,前往弔謁,
並將老母托給了弟弟張勤,囑其奉養,臨去時慟哭跪拜於母
說:[生如浮樞,死生之事,旦夕難保]
張紹是永訣家人了
此去當求與范式共死而已。
恨不得生有雙翼,雖生猶死的張紹兼程趕往山陽,一路灑淚過去是已忘我的
願求生死相隨,怕黃泉路上又要與范式錯身而失....!
◎
范妻終於是瞧著張紹這個人了,
眼前的這個樣已是形削骨立的一個憔悴人兒
她是不知該嫉妒的,還是該同理心得體會他也同她為范式傷悲如此？
真沒想到他是怎麼知道范式死訊的
原來執意要早早下葬的,但是棺木就是無法入土？
直到現在她見到了張紹,總算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究竟是不能說岀的真相
范妻拼著也是要成全她夫婿表面上的信諾美名
是不能阻止張紹的,甚至還得作個感動歡迎的表面
在場的鄉里友朋,聽聞范式的死原是守信至此的,無不感動落淚的....,
這些讚美讓跪在一旁的范妻，卻是心中五味雜陳的,不知該覺得諷刺?還
是悲哀?
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呼,打斷了范妻的思緒,
方才還唸著那篇祭文的張紹,
說范式為他守信而死,他也不能獨活,要長伴范式於冥途路上,
說他行李中已經備好了購棺的費用,囑付周遭的人，將他葬於范式墓側, 也
不問范妻的意思,就在范式靈前拔岀佩刀自刎了!
這教范式妻是要恨極天涯了,她能說不嗎?
「算了!原來他們兩人已是生死相許至此,范式的死也總算是對得起我了...
不過誰也別想知道你們的生死戀
在世既不容你們相愛,陰間是否能雙宿雙飛,我雖是管不著了!
但至少也成全我信義之士賢妻的美名
誰也不會知道並讚頌你們的愛情 ！ 」
這是范妻的恨吧!
這恨竟唬弄了當今聖上,也矇騙了今古的天下有情人....!
◎◎
那天我看了一個文人填了一首踏莎行的詞，內容是這樣寫的:
[千里途遠,隔年期遠,片言相許心無變,寧將信義托遊魂,堂中雞黍空勞勸
月暗燈昏,淚痕如线,死生雖隔情何限,靈輭若候故人來,黃泉一笑重相見,]
你猜？
他是說在范式.張紹間的
是情愛？
或信義呢?
我是知道那其中真情的
那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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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改寫明朝通俗小說家馮夢龍所著之"喻世明言"一書中
第十六卷
范巨卿雞黍生死交的故事....!
爰此附記!
2006-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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