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那張CD是什麼名字?」
『笨默默,那張CD在當初銷售量不是很好,所以沒有續版,而且母帶……..』
那是~~消失的音符!
那一年,正是心靈音樂大流行的時候,我奉派到日本EMI去錄製一張相關的音樂。面對著那群所謂『心靈音樂主流者』的音樂人,他們蓄著長髮及鬍鬚,搖頭晃腦的在錄音室中閒聊,我卻只能在錄音間耐心等待他們未完成的音樂,四十幾個小時沒睡,總是有個東西努力不懈地想把我擊垮,那就是~瞌睡蟲!
推開了錄音室的門,迎面而來的是刺眼的陽光,原來外面有陽光的世界比起錄音間的心靈音樂,更能撫慰心靈!找了間小小的咖啡店,我打算先把那隻「頑皮蟲」給擺平!
咖啡因真的起了作用,讓我的腦筋清醒了不少。咖啡廳中其實沒有什麼人,在那樣的午後,生意算是清淡了。目光游走在小咖啡店裡,離我不遠靠進入口的地方,坐著一對父子,那是個靜止的畫面:父親低著頭在看報,小男孩也低著頭,卻不知他在做什麼。而我,除了四下觀望之外,也努力在找回清醒的頭腦。
伸了個懶腰,該要回去工作了!起身經過那對父子身邊,忽然由小男孩的手中掉落了一張紙,我彎下身去拾了起來,不經意的一望,卻在心中大叫著「天啊!」我的目光也移到了桌上,父親的身邊放著一本德文的昆蟲圖鑑,小男孩耳上掛著隨身聽,原來他在「讀譜」。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禮貌地和父親打聲招呼,順手把那張「紙」還給小男孩,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由他順著嘴角流下的口水,我才發現,他是個腦性麻痺的孩子。我實在是好奇,那張紙上的樂譜,是誰的作品?在我和父親對話時,這個孩子沒再抬起頭來,只是專心地沈浸在他自己的音樂世界中。
原來孩子的父親是日本某大學的教授,這是他唯一的孩子,但是上天開了個大玩笑,他卻是個腦性麻痺的小孩。紙上的樂譜,是這個孩子的作品。
回到忙碌的錄音間,雖然專心在錄音的工作上,但是心中卻忘不了那些在紙上跳動的音符,那是沒有吵雜很祥和又美麗的音符,他們不斷地跳躍在我的腦中,輕快飛舞!
過了幾天,我抽空找到了那間大學,可惜那天教授沒課,所以我沒遇到他。接連幾天,終於找到教授了,我很誠懇地詢問他,是否願意將孩子的作品,公諸於世,他很謙虛地說:「那只是孩子的興趣,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出版成作品集,似乎沒有那種必要吧!」
我是個不輕言放棄的人,後來和我的錄音師傅談起這事,我用著記憶中的音符,詮釋給師傅聽,他也認為這是不可多得的好音樂,正因為如此,更促使著我要努力的去達成!
接二連三地跑去和教授談,他總是給我一個答案:「NO!」
就在我不知跑了第幾遍時,有天在大學門口,看見教授和一位日本女人在談話,那位女士的臉上,佈滿了溫柔!教授見到我又去了,這次他一改往常的回應:「你很有耐心哦!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
原來孩子由出生時,就是個腦麻的孩子。當孩子滿周歲,仍不能說話時,他們才發現孩子的狀況真的嚴重了!不知找了多少醫生,但是仍無法給孩子最有效的治療。有天,父親突然見到躺在床中的孩子很專心地望著窗外,並且不時的微笑,父親覺得很好奇,就把床移動了位置。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孩子竟然隨著床的移動,在找尋東西!後來父親走到窗邊,原來孩子在看著窗外大樹上的小鳥,用心聽牠們在唱歌!
這個發現,無疑是給了這對父母一劑強心針。從此,只要是放假的日子,他們二人就上山去,帶著錄音機去錄下森林及高山上,蟲嗚鳥叫的樂章,不為別的,只為了讓這個孩子能聽見世上另種不同的音樂!這樣的日子,也持續了一段日子。有天母親在家中,放了一張貝多芬的鋼琴協奏曲,沒想到這個旋律對孩子起了不一樣的作用,他在的眼中,散發出不一樣的光芒!
於是,母親請了一位鋼琴老師來家中,試著給孩子一些不同的刺激!老師彈一個音,就在紙上畫上音符的位置,讓孩子一個音、一個音的「聽」和「讀」!也因為這樣的努力及用心,孩子開始有了不同的轉變,竟然開始在紙上創作音樂。
聽完了這個故事,我更明白我要做什麼了!陸續地我又去拜訪了教授夫婦,終於獲得他們的同意,要把孩子的作品發表出來。那張作品花了我八個月的時間去整理,CD的封面是孩子的樂譜手稿,裡面的音樂是由母親親自彈鋼琴錄製的。
在那時凡事都以「主流」為導向的市場中,那張CD的銷售,當然一定是不好,甚至是到最後被撤架脫離了市場。現在這個世界上,是否仍存放著,連我都不知道了。
如果你問我,後不後悔做了一張銷售成績差的音樂,我的答案是:「NO!」一直以來,我都希望音樂能帶給大家心靈上的快樂。雖然他的銷售量不好,但是,這張CD中流露出來的寧靜和快樂,是無法用言語去形容的。
PS.這個故事,大頭分了二次講給我聽,打中文對他來說是很辛苦的。故事聽完,放在心中一直盤算著,要怎麼寫出來,才能讓你們和我一樣的感受到,這個故事的美麗。
如果沒有感動,不是「說故事」的人說的不好,而是「寫故事」的我,寫的太差了!也只能請大家多多包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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