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阿蒔!居然這麼久沒來了!」
進門後,吧檯一位綁著紅藍花頭巾,嘴上留著兩綹細鬍的四十多歲男子,邊搖晃著雪克杯邊嚷。他是「綠貓」的老闆,也是水堤區在地人,可說看著這些孩子長大的。
「哦!我的周公!好想你啊!」恒青立刻上前擁抱。
「少來,妳以為我不懂你們這些小孩?根本就把我忘光光!」
「嗨!周公。」堇蒔也打了招呼。
「喲!我們陽光美少女愈來愈美囉!」
恒青聽了抗議:「吼,好偏心!為什麼沒說我美?」
「哎呀!不要計較啦,妳不適合說美,妳是帥啦!好啦,好啦,妳們三個都美,趕快進去包廂吧,那個帥哥在等啦!嘿,奇怪,你們交朋友是看身高的呦?怎麼你們四個都長那麼長?」
「拜託,純屬巧合。」恒青笑說:「你不要亂講,宜宣會恨你的。哈哈哈……好了,我們要進去了,記得把好酒好菜都拿上來哦!」
一進到包廂,就見到安澧替她們拉座位,嘴上漾著笑:「好熱鬧,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我們來泡茶?」
「吼,」恒青邊坐下邊嘀咕:「你老了也就算了,居然要我們三個妙齡女郎陪妳泡茶!」
又逗笑了大家,安澧不得不佩服恒青,而且清楚地感受到,品荃和她們在一起實在快樂多了。
「好好好,」他說:「那今天就來喝一杯吧!我請,反正妳和堇蒔也剛滿十八了吧?哈哈呵……,那,還好這裡也賣調酒,妳們要什麼呢?」
「泡茶!」三人異口同聲,發現後,隨即笑做一堆,恒青和堇蒔跟著相互擊掌:「YA!Give me five!」
安澧的腦中不禁浮現「三娘教子」四個字,而且直覺這幾個女生聚在一起,只要她們想,就一定能改變全世界。
(..........)
黃昏,綠貓的周公站在櫃檯裡,正瞅著玻璃窗外垂下的阿勃勒樹的美麗黃花,才想著這鮮黃亮麗的黃金雨,就只剩最後一串了……,怎料,忽地望見恒青發動著機車,正要載一個女生離開。
不,那不是阿蒔嗎?但是,衣服不對啊,堇蒔今天不是穿裙子嗎?
納悶的同時,又看見三個從廁所出來的女生,打開前門就喊:「葉品荃!拜拜!生日快樂哦!」
更不解的是,剛剛才進門,還在櫃檯問他附近的路的那名男子,竟然「咻」地衝了出去!咖啡杯盤撞倒了一地,連錢都沒付就搭上停在外面的黑車離去了。
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看看三個女生,看看太太,直到視線停留在包廂前,那帶著狼狽和關切眼神的一男一女──恒青的朋友──上,他才認出女孩身上穿的,是阿蒔的衣裳。
※ ※ ※
「騎快點!恒青!」
「我也想啊!車子是五十西西的大老爺,我有什麼辦法啊!」
山景路上,恒青從後照鏡裡,看見一輛黑色的OPEL 轎車正快速地跟來,驚叫:「我的天啊!真的來了!」
「天哪……」雖然不能回頭看,但堇蒔想也知道情況有多麼危急。「恒青,不……不要緊張!」
「怎麼不緊張?孫恒青從來沒逃命過,我跟妳講,她真的很緊張!」
「好啦!」堇蒔安撫她:「就是這裡!彎進楓樹路,再轉菘蘿大道,然後回到山景路,就往區中心去!」
「瞭!」
恒青加速前進,心下實在佩服堇蒔的冷靜。轉念又想,是愛情的力量嗎?品荃親吻堇蒔那一幕,又浮上心頭。她甩甩頭,強迫自己專心面對這場生命史上最大的危機。
山裡傳來警笛聲,兩人大為振奮。而照著堇蒔的繞法,他們已經又來到山景路,也果然不見了黑車。
「對不起!」堇蒔迎著風說:「我太任性,把妳扯進來!」
恒青揚聲回她:「拜託!孫恒青看見這種事會放著不管嗎?妳想太多了!」
「可是……」
「別可是了,而且我們一定要盡力跑到不能跑為止,現在就投降,品荃還是太危險了!哇!又來了!」
黑車再度出現在後照鏡中,連帶地,警車的閃燈也映入這個畫面。
「拜託!警察快一點!拜託!」
堇蒔才祈禱著,前方的路樹便應聲凌空而倒。歹徒開槍了!
恒青驚險閃過倒下的樹枝,隨即發狂地向身後喊:「小蒔!妳有沒有怎樣?」
堇蒔的右臂一陣疼痛:「沒……沒有!被樹枝擦過而已!」
「天啊!警察還沒發威,我們可能就變成蜂窩了!」恒青覺得全身都在顫抖。
堇蒔緊緊抱住她:「穩住,青!不要慌,天快黑了,他快看不見我們了!就是現在,轉月光路!」
又是一聲槍響。
「媽呀!」
恒青加足馬力,不等堇蒔說話,便本能地拐入挹翠街,然後經過無數小巷、霞光路、堤光大道、平安街,一路來到喜樂街。
就在剛左轉進喜樂街的同時,歹徒又開槍,恒青感覺手麻了一下,才知道左上臂被子彈削過。
「恒青!」堇蒔見了大叫:「我們停車!可以了!妳中槍了啊!」
但恒青仍然使勁催著油門:「擦傷而已啦!而且妳想,我們攪和成這樣,他們難道不會氣得對我們的腦袋開洞嗎?」
「天哪……,恒青……!」
堇蒔急得眼淚都飆出來了,這才發現喜樂街上人聲沸騰,尖叫聲四起,很多人都被槍聲引出來了;也在這時候,她看見了爸媽和弟弟……。哦,是了,今天是楊家的聚會!聚會……,這個詞似乎離她很遠了。
和家人的眼光對上,她的淚不禁再次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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