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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嫁給歌仔戲:唐美雲。(2018.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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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中人】我已嫁給歌仔戲 唐美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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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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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時間 2018年9月19日

作者、攝影╱蔡育豪

某次的野台戲後台,唐美雲著便服脫下帽子露出三分頭,讓化妝師打粉底、抹腮紅、塗眼影、勾勒眉毛……,我進入後台,試探著問:「姊啊!甘A塞翕相(可以拍照嗎)?」面對一個外人闖入私密世界,她親切地僅回答二字:「好啊!」

我拿出長鏡頭,記錄下國寶級歌仔戲天后唐美雲從未讓人拍過的影像。長期錄製宗教劇的她,在某次歌仔戲中扮演地藏王菩薩,為表示對菩薩的虔誠敬意,她決定落髮短暫出家,多年來,她就保持這樣的髮型。
另日,在藝術殿堂國家戲劇院的排練室,傳出男聲十足的都馬調,「你如此仁厚軟弱的天性,竟然起兵除奸死地求生。在你山窮水盡身陷絕境,守護尊嚴你一死赴幽冥。」唱戲的是唐美雲,儘管只是拿著劇本練唱,眼淚卻簌簌流淌,她說,光唱這幾句就可以感受漢武帝劉徹看著自縊身亡的兒子臉龐,那種悲那種痛。

唐美雲成長在三重埔(新北市三重區)陳厝,她回憶,幼時那是個龍蛇雜處的地區,每幾天就會眼見耳聞「兄弟」的刀光劍影,「沒有變成壞小孩可說是奇蹟。」但她看見這些事卻一點不害怕,因為那些逞兇鬥勇的兄弟都有個特質──孝順,這個特質影響她很深。

來自慈父嚴母、8個孩子的家庭,唐美雲有3名哥哥4名姊姊;她是么兒,一度送給父親友人領養,但3天就被退貨。領養她的家長拿著八字讓台北橋下的算命師卜卦,一算不得了,「這女孩桃花都在外國,13歲就會『綴人走(台語,意即私奔)』,與父母無緣。」
領養3天被送回原生家庭,唐美雲笑著說:「很沒面子耶!」成長過程一直聽媽媽提及此事,讓年幼的她去廟裡燒香也常求神明讓她「去遠一點的地方就好,記得回家,嘸通綴人走。」或許神明真的聽見她的祈求,13歲那年,唐美雲果真離開家、離開台灣,但幸好是跟著劇團去東南亞巡迴演出,開始因戲劇奔走的一生。

唐美雲的父親蔣武童為著名戲狀元,藝名「唐艷秋」的母親唐冰森是戲班小生,夫妻自組「寶安歌劇團」,父母原本不打算讓她走歌仔戲這條路,因為太辛苦。但迫於劇團人手短絀,唐美雲還是得粉墨登場,不過首次登台卻讓她挫折萬分,原以為只要唱三小段的都馬調後,就可以杵在舞台上當花瓶,卻被同台師姊刁難考驗,丟出另一段曲目要她接唱,她當場傻住,幸好母親隔著布景代唱,唐美雲趕緊跟著對嘴唱和。
「唐美雲」的圖片搜尋結果

回憶此事,她大笑說:「這就是人生的初登場啊,真是太難堪了!」

當時面子盡失,她負氣告訴父母,再也不要演歌仔戲,父親卻說:「妳應該謝謝師姊,她是給妳機會,演員必須具備在舞台上臨危不亂、可以控制全場的本事。」當年聽不進父親叮囑的唐美雲,日後成立劇團演出時,才深深體會這段話的真諦。

雖然滿心不願意,但孝順的她不敢忤逆父母安排,按部就班拉筋、吊嗓,學身段、刀槍靶子等基本功,也開始感受歌仔戲細緻的藝術面相。
「如果當年沒有走歌仔戲,現在的我應該是歌星。」唐美雲說,她從小愛唱歌,年幼寫作談長大後的志願就是當歌星,「我可以把整齣梁山伯與祝英台的黃梅調,清唱完整的男女版喔!」13歲時就在媽媽陪同下考取「歌星證」,曾參加全國性歌唱比賽得到第二名。但這張歌星證卻毫無用處,因為她隨後決心承擔起父母的期待。
唐美雲甫拿到今年傳統藝術金曲獎年度最佳演員獎,她在致辭時說:「我這輩子大概就嫁給歌仔戲了,劇團就是我的家,團員們都是我的孩子。」

問起她的感情世界,唐美雲沒有閃避:「算命仙很準,我二十多歲常去東南亞演出時,有一位長得像劉德凱那型的高富帥,默默送飲料、消夜給我和劇團。親自去致謝時才知他是台商之子。劇組沒有演出時,這位男士就盡地主之誼帶大家去遊覽。」演出結束返國前,對方終於告白,希望有交往機會,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唐美雲無法應答,場面尷尬,男士見狀說:「妳考慮幾天再回答吧!」

返台後唐美雲深思,自認只是戲班人,對方是富二代,這種組合就像編寫的劇本,太不真實了。沒想到等不到答覆的男士竟追到台灣,她禮貌地請對方吃飯,兩人相聚始終迴避感情問題,但對方最後還是開口要求交往。唐美雲誠實回應,彼此背景落差太大,一定會合不來,而且家裡有母親要照顧,不可能帶著媽媽嫁到國外,「我相信就算你肯,你的家人也一定不情願。我們做朋友反而能長久。」
男士離台前仍專情承諾:「妳隨時回心轉意時,我等妳。」幾年後,傳出這位男士結婚,唐美雲才鬆了口氣:「幸好沒耽誤人家。」
不過,媽媽也開始逼婚,期待唐美雲交男友,「二十多歲時,演出真的很多,一年有三百天在巡演;三十多歲創團正忙、年年虧損,根本沒心思談戀愛;過四十歲後,媽媽也不想再問了。」媽媽終於鬆口說:「妳一個人過得高興就好,否則嫁不對人,夫妻問題多更是麻煩,一個人清心也好。」唐美雲則自嘲:「幸好沒結婚生子,否則劇團這十幾個小孩誰養啊!」
1997年「唐美雲歌仔戲團」成立,不擅控管製作成本的唐美雲,因為堅持每齣戲演員的戲服都要量身訂做、華麗亮眼,布景都要考據擬真吸睛,演員與樂手加總超過百人編制,年年都讓劇團虧損數百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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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念真導演曾生氣又心疼地說:「妳真是敗家女!」但也補充一句:「唐美雲是台灣真正的查某人!」

問她為何選小生發展而不是女兒身的花旦?唐美雲解釋,歌仔戲的乾旦或坤生,在早期都是由男人扮演,女人是上不了台的;日後民智開放才漸有女人擔任配角。
「歌仔戲原多在庄頭廟口公演,常發生村莊內的婦人太入戲,會跟著帥氣小生私奔而產生紛爭,後來改由女性反串演小生後,這種狀況才減少。」這是唐美雲的推測,不過主因是學戲的男生愈來愈少,造就女性主導歌仔戲的局面。
為了填補歌仔戲團的財務虧損,唐美雲除了抵押房產,還大量接演電視劇,從民視的本土長壽劇,到華視、中視、大愛台的佛教劇集,每天睡不到幾小時,甚至曾有三天沒闔眼軋戲的紀錄。而且,為了演宗教戲,她曾短暫剃髮出家,茹素二十多年至今,且都是三分頭短髮,平日戴假髮。

唐美雲說,媽媽常提醒她:「歌仔戲是一口一口的養大妳和兄姊,對妳不只是一份工作,而是妳生命的一部分,妳的血液中流著歌仔戲的基因。未來妳有能力時,一定要回報歌仔戲。名利是一時,情義才是一輩子要顧著的。」所以唐美雲也告誡年輕團員,學戲的過程固然重要,德行更重要,要做一位德藝雙全的人。
「當初我是被誘導進歌仔戲,後來是強迫自己學習歌仔戲,現在的我則是享受在做戲中。」歌仔戲已是唐美雲情鍾一生的事業,她一方面盡力照顧許秀年、小咪等國寶級前輩,一方面用心培養後進,她認為守護演員的成長就是她創立戲團的使命。
「唐美雲歌仔戲團不是我個人的,『唐美雲』這三字只是符號而已,台灣的歌仔戲要永續的傳承,這個劇團未來無論有沒有我,都會一代代走下去。我期望未來能蓋一座劇場,讓台灣的歌仔戲成為在地文化觀光之一!」

【歌仔戲天后的毛小孩緣】

唐美雲愛狗成痴,車上常帶著飼料餵養流浪貓犬,她有天遇到醉漢踹狗,苦勸無用,對方老羞成怒拿出球棒,她不甘示弱從後車廂拿出高爾夫球桿準備對幹,幸好媽媽趕下車勸架,才阻止一場「國寶級天后毆打醉漢」的社會新聞。
開始領養流浪犬時,媽媽很反對,強調:「妳如果出去演戲,我就把牠放生。」逼得唐美雲天天一手化妝箱、一手寵物籠,帶狗狗去電視台錄影。後來媽媽心軟願意幫忙照顧,詢問一天要餵幾餐,唐美雲回答:「固定三餐加兩次零食點心。」媽媽氣壞了:「吃得比我還好!」
遇見毛小孩都是一種緣分,唐美雲在路上遇見受傷貓狗,一定先送醫救治,若在獸醫院看到善心人撿到流浪貓狗送診,沒錢付費,也總是豪氣允諾:「帳就算我的!」她養過的每一隻狗若離世了,都會安置進動物塔位,每年做法會祈福來生輪迴為人類,真是不折不扣的愛心天后。

「唐美雲」的圖片搜尋結果

唐美雲 1964年生

.從母姓,母親唐冰森,藝名「唐艷秋」
.父親蔣武童,有「戲狀元」美譽
.唐美雲歌仔戲團負責人
.國中肄業
.1994年擔任國立復興劇藝實驗學校(台灣戲曲學院前身)歌仔戲科專任老師,1998年出任科主任
.全國十大傑出女青年獎(1998)
.金鐘獎最佳女主角獎(2001)
.國家文藝獎(2012)
.傳統藝術金曲獎年度最佳演員獎(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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