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逢對手☆═─ 我　是個好對手　你不會太輕鬆　愛　引誘了我們陷入僵持中 我　讓你很自由　你好像不管我　誰　暗地裡掌握彼此的行蹤 完美要求　愛絕不能普通　眼看這兩頭　做的是同個夢　越是在乎 就越想佔上風　愛棋逢對手　沒有人有把握　是誰先挑起　這把熊熊烈火 至少一開始　我對你並沒有太過主動　愛棋逢對手　越困難越執著 你手裡握有我愛情的脆弱　而我的溫柔　藏起來放在偽裝的背後

2,796愛的鼓勵 48訂閱站台

　　作者：跨越性別的河流

　　我三十歲變性之後，開始瘋狂惡補青春。在很短的時間內，交往了很多的男人。和他們的關係或深或淺，時間或長或短。可我最近常常想起一個只見過幾面，沒有性關係，已忘記名字的男人。就稱他為Ben吧。

　　變性後交往異性，主要依靠兩個途徑，一個是去一個專門為變性女生和追求者開設的酒吧，另一個就是上網。變性前，我最擔心變性後找不到交往對象。畢竟，如果一個男人喜歡女人，何必要繞道去愛一個變性女人呢？普通女人的不是到處都是嘛！不過事實卻是，我很快發現，喜愛、接受變性女人的男人大有人在。這當然是令人安慰令人興奮的好消息！而這也意味著，我可以以真我去尋找愛！

　　Ben好像就是我的網友。我想我和Ben也應該是有點前緣，因為作為變性女生在網上發帖，竟然常常一呼百應。僅憑幾句話或一張照片，最終回應了誰實在如同賭博。不過，不知是什麼原因。我選擇了Ben。不過當我最終約他到家裡來的時候，開門的一瞬間，我就愣住了，因為Ben除了長相平平，缺乏吸引力外，他的神態舉止完全異於常人。我很難講，他是愚鈍還是自閉，或者乾脆是弱智。但我立刻知道，我們是不可能交往的。不知是出於客氣還是太寂寞，我還是請他進來。而我很快發現，他雖然整個人比別人慢了半拍，遲緩中還帶著一份怪異的冷漠，但他完全可以和我溝通。我問了他的工作生活，對變性怎樣看，為何喜歡交往變性女孩云云，他的回答簡短坦率，但都合情合理。我這才有點放下心來。

　　在愛的方面，大概所有人都喜歡帥的美的，洋溢著性感的人。Ben當然不算這一類型。而他的怪異更讓他基本徹底失去了戀愛的條件。在性別錯誤的青春期，我曾無比妒忌身邊的男男女女，因為愛似乎是他們的專利，我是永遠的局外人，永遠的配角。所以當我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眼神淡漠的Ben時，心裡突然有了一絲同情。我對自己說，我不會愛上他，但我應該向對一個朋友那樣正常、友好地對待他。也忘了是怎麼樣匆匆結束了一次約會，好像我們在附近街上逛了一圈。

　　之後不久一天，我回到家，我的香港房東冷冷地說，有人找你，叫Ben。我心裡一驚，因為在美國這種突襲式的來訪，完全不符合社交禮儀，甚至令人恐懼。突然想到，此人會不是傳說中的跟踪狂呢？不過我又難相信表現遲鈍而忠厚的Ben會傷害我。

　　過了一段時間，Ben再打來電話約我。由於變性前太長時間無法得到男性的關注呵護，心裡烙下個情結，導致變性後最初時，我很難對約會的對像說不。我照例也沒有拒絕Ben，並邀他週六一起去一個防身自衛課程。課程主要是為女性所設，身為高大男生，Ben應該不需要。換句話說，與其說是一起去，不如說是讓他陪我去。不過Ben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禮拜六，Ben如期到家中接我。我們開車前往附近一座大學城的活動中心。到了之後，發現我們早了，很多人還沒有來。Ben耐心地陪我等待。過了約半個小時，人陸續到了。全是女性，大家圍成一圈，教練站在中央，教授我們幾招重要的防身術，且邊學邊練。過程中，當同修者將臂膀駕在我的脖子上時候，我突然看到了坐在旁邊階梯上的Ben，神情安逸地看著我們，面無表情。我對同修說，我的朋友在那裡，我去叫他一起來參與。可是Ben卻揮揮手，堅拒加入。

　　連說帶練，再加上大家的說笑，一個下午就這樣匆匆過去了。我不時歉意地看看Ben，卻發現他始終沉穩地坐在那裡，幾個小時，甚至姿勢也不曾改變。神態中更看不出半點的不耐煩。我心裡動了一下，Ben真是不同尋常。

　　課程結束，已接近黃昏。我對Ben連聲道歉，讓他乾等了這麼長時間。不過他卻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樣子。我仍覺得抱歉，於是說請他吃飯。Ben平靜接受。Ben讓我覺得他像一個結冰的湖面，無論石頭怎樣打上去，也驚不起漣漪。

　　吃過了一頓中餐，我們回到了家。Ben這時拉住我的手，很溫柔地看著我。但我回望到的，確是他毫無吸引力的臉龐。這讓我突然極度的辛酸。Ben真是個好人，可是為什麼他不能有一張英俊的臉龐呢？而如果他真的英俊瀟灑，他還會這樣體貼入微，毫無怨言嗎？我沒說什麼，任憑他拉我入懷中，連他的吻也是這麼緩慢，卻出人意料地帶給人一種安全感，幾乎像是父母家人的吻。但我對他毫無性的激情。我漸漸悲從中來，所有因為性別誤差帶來的痛苦和悲傷，一下子湧上心頭。一個念頭擋也擋不住，如果我不是變性女生，我會跟一個像Ben這樣完全不吸引我，而且，而且傻乎乎的人在一起嗎？我肯定早已找到匹配的戀人，結婚生子，過著平常而幸福的生活。我和Ben也是同命運的難友，我們都是生就帶著瑕疵的次品。這種想法我當然沒法和Ben分享。但是隨著抑鬱症的突然而來，我開始坐立不安，明顯失態。

　　我告訴Ben，我現在抑鬱症犯了，心裡很難過，怎麼也過不來這個勁兒。我的心仍一直往下沉，負面情緒從各個角落洶湧而來。直到今天，每當抑鬱來襲，我常常就如同落入一個陷阱，生活中所有的不愉快會一下子全從阱底跑出來，同時向我宣戰。每當此時，就連人們最平常的嘻哈說笑，在我看來都會覺得陌生得不可理解。而這種負面情緒如果不能很快結束，就會變得無法控制，似乎只有自我了斷，才能脫離痛苦。和Ben在一起的那晚，我就一點點淪入了這​​種狀態中。

　　我知道，我必須趕快脫離出來。不過Ben此時聽了我的話，卻仍是一副面不改色、八風吹不動的平靜神態。我在想，頑石似的他，大概不能體會我內心的波瀾澎湃吧！不過有他在我身邊，我還是稍感安慰，因為畢竟我不是一個人。我突然很想離開這個小小的公寓，逃到山上，逃到海邊，逃到一個空曠寂寥的地方。這時已過了半夜，但我仍對Ben說，帶我去雙峰山，好不好？還是那樣，Ben問也沒問，就答應了。我們穿上大衣，走出家門，他緊緊拉著我，好像怕我突然消失似的。上了他的車，我們開車上了雙峰山。

　　在山頂上，我們在觀景區的停車場停下車。坐在車裡，外邊漆黑一團，遠眺卻可以看到山下滿城燈火和一條火龍似的的市場街直跨當中，將城市分為兩半。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中的家家戶戶，連一座城市都這麼的渺小，更何況是其中的自己！而這一意念，竟讓我所有的問題一下子也跟著縮小了！我一路下滑的情緒終於停下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永遠也忘不了，Ben伸過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沒有說任何話，卻發出奇怪的嗯、嗯兩聲，並重重點了點頭。他特有的平和遲鈍的目光中，突然多了一份罕見的緊迫感。我一時毛骨悚然，因為我那一刻，我明白了，不善言辭而愚鈍的他，在對我表達，他了解我內心正受著煎熬，而他擔憂我，憐愛我……我從他的目光、呼吸和整個人的存在中，感到一陣清涼的氣息，使我從失控的情緒中解脫，一下子感到鎮定而舒暢。之後很多年，有一次我再陷入這種抑鬱狀態，家中一隻一向對我愛理不理的貓，突然慢慢地靠近我的臉，盯著我，讓我再次感到這種令人鎮定的清涼意。我當時立刻想到Ben。

　　從山上下來，我的情緒完全恢復正常。回到家里後，我們的關係也恢復從前，我還是那個新晉亞洲“美女”，而他還是那個遠遠配不上的追求者。已經忘了他是如何離開的。只記得，當時我想，他還會打電話給我，或者乾脆再度不請自到。而我已下決心，將不會再和他浪費時間，我要抓緊時間去愛，去追求我心目中的男神。不過Ben卻再也沒有聯繫過我。

　　多年後的今天，想起Ben。想起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以他特有的方式安慰我的那一幕，我淒然淚下。我慚愧，因為我自始至終都在利用他。我甚至曾無恥地向女友抱怨，現在交的男人越來越差，甚至交到白痴。

　　Ben現在在哪裡呢？我希望他原諒我。我知道，以他的條件，他可能不會輕易找到愛他的女人。但我為他祈禱，希望他永遠能像那天等我的時候一樣，以他特有的淡定而從容的方式，耐心面對生命中的一切一切。

　　(本文由作者跨越性別的河流授權淡藍網發布，轉載請註明作者和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