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在耳際響起的,彷彿是心碎的聲音。
雨點劃過,滴在懷抱中漸冷的身軀,
把最後一絲難以保存的溫暖沖走。
滴答、滴答。
鮮艷的紅髮失去光彩,雙眸欠缺焦點地注視著懷中的人。
面上的水痕早已分不清是淚是雨。
沒血色的嘴唇不住顫抖,泣不成聲。
嬌弱的身軀彷彿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 灰是在傾盆大雨時,天空的憂鬱。 «
《 灰 ′
大概,在看到他的眼眸那一刻開始,我就注定無法逃開,一輩子。
──金妮.衛斯理
我記得,那天是陰天。
他的眼睛也像這片天空一般,帶著令人暈眩的感覺,在我面前略過。
複雜的眼神,是我前所未見的,似是火焰的熾熱,和灰白天空般的陰霾。
他轉過身來,頭上的金髮凌亂地隨著他的動作擺動,
面上傷痕的血跡還沒乾透,使他顯得稍微狼狽。
「看甚麼?」強裝的倔強背後,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軟弱。
我沉默了,只是看著他,
不發一語。
「變成啞巴了嗎?紅髮小鬼。」他試著裝出不屑,但這卻是最失敗的一次。
「別說了。」我為他感到悲傷,「你的眼睛早就出賣了你。」
他的眼睛閃過訝異和退卻,很短暫,
我卻看到了。
「我相信我的行為不需由妳來評價,窮小鬼。」那是屬於馬份家族的高傲。
心底的沉重是這麼真實,實在得──我恨本不想面對,
不敢去面對。
「我是說,作為一個史萊哲林的人,你應該要更圓滑才是。」嘴唇顫抖著,鼻頭也感到一陣麻痺。
「對妳的話,沒這個必要。」
「是的,的確如此。」我思考了一會,「我想,你需要一個朋友。」
「我早已經有很多……」他的語氣帶著猶疑。
「因為你是個馬份而來的朋友嗎?」我打斷他的話,
「如果你不再是個馬份,他們會為你而留下嗎?」
他沉默了,然後轉身想要離開。
「你想要逃嗎?馬份。」我站在原地。
「我的事不到妳管。」他緩緩開口。
「我可以的,我願意當你第一個朋友。」我對著他的背影放聲叫著。
我彷彿聽到他嘖了一聲,
然後繼續邁步向前。
我曾經以為我會是最瞭解你的人,
但我錯了。
不,也許應該說……
我的確是最瞭解你的人,
但也無法明瞭你的心、你的想法。
你,總是把自己孤立起來。
我,總會從你的眼眸中,找到一個孤寂的荒園。
› 灰是總存於你眼眸中、深至眼底的沈重。 «
我身處的地方太污衊了,那不是屬於妳的地方。
所以,請不要為我而墮落好嗎?天使。
──跩哥.馬份
我想要擁抱著她,我想要與她永遠在一起,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是這麼的高貴、純潔,而不可褻瀆。
她用自己的溫柔,救贖了我。
只是一個笑容,我也忍不住為之瘋狂。
是的,我愛她。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愛,卻也是最沒有資格去愛的人。
我不認為、也不希望她會為了我而迷失。
請求上天不要讓她待我太好,
我怕自己會無法自控,作出明知道會傷害到她的事情。
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細碎的喘息聲,愈漸清晰。
她來了。我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你果然在這裡。」她推開門,口氣不悅。
「找我有事?」我轉頭看向她。
「幹嘛一整天不見你了,連餐廳也沒……」我突然抱著她,
感覺她在懷中輕顫一下,卻沒有推開我。
她的髮香,似乎是種很好用的鎮靜劑。
把她擁在懷裡,彷彿就可以尋得一絲平靜。
「……你會餓了嗎?我帶了晚餐來。」
「謝謝妳。」我知道妳一定會找到我的,一定會。
我是故意的,只要以朋友的身份自居,就能霸佔她。
我不奢望她像我愛她一樣愛我,我只希望可以一直和她在一起。
想要獨佔她的笑容、她的溫柔,這種慾望日漸強烈。
但我卻害怕這種感覺──
如果愛她就應該放手。我的心是這樣告訴我的。
我的自私終有一天,會害了她的。
› 灰是我們之間,那曖昧不清的關係,白和黑的混合物。 «
淒然欲泣的天空,悶熱的空氣籠罩著,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站在行人道上的二人,停頓了的時光。
她的紅髮似乎蓋上了一層灰燼,淡然無光。
他的灰眸帶著沉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痛。
答。
第一點雨滴。
傾盆大雨開始瀉下。
以他們為中心點的時空,崩塌、潰爛。
金髮的他緩緩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眼中帶著愧疚。
「為甚麼?」紅髮的她輕聲說,傷痛的聲音差點被雨聲掩蓋、剪碎。
「不為甚麼。」
「為甚麼要對他們使用酷刑咒?」在她的眼中看到的失望比手臂上的黑魔標記更能刺痛他。
「只是命令而已。」他抓緊自己的手臂,默默忍受彷彿被焚燒著的痛楚。。
「你哪時開始變成一個這樣的人啊?」換來的是再次失控的淚水。
「大概是從一開始吧。」如果沒有遇見妳的話──他在心裡補上一句。
滴答滴答的雨聲在耳邊劃過。
到底是沖淡傷痛還是培養悲傷?
「我不想再糾纏下去,算了,我棄權。」她說完,轉身就走。
「對不起。」他說,聲音輕得像在自言自語,看著她逐漸走遠的身影。
「其實,妳早已成為我的唯一。」每道出一個字,他的嘴唇就變得愈漸苦澀。
秋季,天空屯積了層層的烏雲,於他們相會的日子。
「最後一戰了。」他說,輕描淡寫。
「嗯,總要來個了斷。」她的紅髮在空氣中飄盪著,卻失了當年的光彩。
黑與白的對峙,沒有灰的存在。
其中一方將被消滅。
黑與白交融,依舊沒有灰的容身之處。
以生命作為賭注。
綠光、紅光交織著。
倒下的人愈來愈多,堅持的人也已疲勞不堪。
最後,只剩下被暗中保護的她、擁有沉重灰眸的他,
還有正在對峙的紅與綠。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佛地魔。」
「你無法勝過我的,黑暗早已覆蓋光明。」話語彷彿帶著寒氣,氣溫驟降。
「光明會照耀黑暗的。」
「是嗎?廢話說完了吧。」他摸摸自己的魔仗。
「咄咄失。」
「咒咒虐。」
「去去,武器走。」
「用半調子的咒語是對付不了我的。咒咒虐。」
魔法的閃光四處亂飛,另外兩個人只是站著。
「你不開始嗎?」
「沒這個必要。」他看著不斷唸咒的二人,「總要……來個了斷。」
黑色的領土開始擴大。
而他,大概是黑暗中最大的破綻。
「你們會輸的。」
「的確。」
白色反擊,擴散。
「咒咒虐。」
這次,綠眸逃不過。
他飛撲過去,為了她,替他擋下。
其他的人,臉上只剩驚訝、錯愕。
痛感迅速漫延,全身就要痙攣起來。
但,肉體上的痛似乎不比心痛嚴重。 而他,早已沒了心,也自然無法感到痛。
大概這一輩子,他也只能背負背叛者這個身份。
不在乎,只因為全都是為了她,
最愛的她。
「啊哇呾喀呾啦。」他艱難地拿起魔仗,對著那個像蛇一樣的男人下咒。
那刻,紅眸溢滿了驚駭,然後在一片溫柔的綠光包圍中倒下。
但,他的身驅依然沒有停止抽搐。
「果然。」他看著自己的雙手。
「波特,殺了我吧。」
對方瞇眼,看騙子般的目光。
「要殺我的話,需要你的血。」
他的生命並不屬他,身上一半的血是「蛇」所賜予的。
一個替身,為了他的主人。
「請等一下!」這刻,她不再沉默。
「金妮?」
「我想要和他聊一聊。」
綠眸頷首。
「為甚麼?」
「不為甚麼。」
這次,她又再次哭了。
他的愛,結果只會讓她受傷。
「我只能說──對不起,還有謝謝。」
他的眼睛已幾乎看不見。
若非她的紅髮、她的氣息,他根本就分辨不出來。
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死亡,他根本不在乎。
為甚麼,她的淚水卻讓他這般著緊。
他不值得任何人為他流淚,特別是她。
就當是為了家族的尊嚴,他絕不容許自己平凡死去。
就當是為了一己私慾,他要她永遠對自己無法忘懷。
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再一次。
『 彷彿,能再次看到妳的笑容的話……
那這一生的罪孽,也不會再讓我感到疼痛。 』
然而離去,只剩下沉重的身軀。
› 灰是你離開後,我唯一看到的色彩。 «
她的世界似乎早就變成灰色的。
天空是灰色的,花草是灰色的,人們的笑容變成刺眼的灰色──
就連她的髮絲也變得淡然無光。
她只看到,血液仍是耀目的鮮紅。
她只感到,鮮血在她的身體中流動。
她──
還生存
她並未隨他而去。
渴望、也懼怕著死亡。
只要到了那片灰白天空的盡頭,她就可以再次遇上他。
她哭了,三年來第一滴眼淚劃過臉孔。
原來心還會痛,正如她的血液仍在流動。
無法止息的痛楚,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總是那段刻骨銘心的情。
只是,如今只剩灰燼。
而這,是她一手造成的。
因為她的懦弱,背叛了兩個她所重視的人。
在遠處看著她的綠眸,眼中帶著心痛及後悔。
何時開始,他無法再把她當成妹妹的看待。
何時開始,他變得連擁抱,也無法給予她。
「有人說過,越過灰白天空的盡頭,就會找到自己一直思念的人。」她突然說,「哈利,你在吧。」
他走了過去,但保持沉默。
「他說過白色很適合我,因為那像我一樣,帶給人純潔的感覺。」她繼續說,撫過穿在身上的白裙。
「但他錯了,在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我變得愈漸醜陋。」
「最後,我甚至逃開了。」
明明曾經約定過要與他一生相伴。
她沉默了一會。
「……哈利,可以幫我去買一朵花嗎?我想要一朵白色的花。」
他點點頭,走了出去。
而她,默默轉頭。
天空的灰白有著和他眼眸相似的暈眩感,
彷彿一個失神,就會深陷下去。
「會再次看見你嗎?跩哥。」
染上泥濘的白裙。
花朵般的鮮紅漫延。
緩慢、停頓。
「大概誰也沒法──在這片天空下釋懷吧。」
黑髮的男孩看向天空。
› 灰是在生命燃燒餂盡一刻,被風胡亂吹散的物質。 «
› 灰是在非黑即白的世界裡,無法允許的存在,就像我們的感情一般。
用心痛堆砌出來的灰,大概是我們的世界中──唯一的樂土了。 «
《 灰 ′
全文 《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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