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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2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土生土長的建築

文/漢寶德


今年的P/A建築獎，有趣的是有一個獎落在中國大陸。這可能是美國的建築雜誌獎的第一次吧！這個獎向來以鼓勵前衛性與創新性聞名於世的，以尚未完成的建築為對象，大多數今天成名的美國建築師，都曾有得獎的紀錄。這是一個美國國內的建築獎活動，居然對中國的建築給獎，使我感到訝異。

細看之下，原來是通縣（譯音）的一座藝術活動中心，由波士頓的建築師所執事。換言之，這是建在中國的一座美國建築。即使如此，這個設計得到幾位評審幾乎一致的讚揚，不能不令人有所感觸。

我的感觸是：中國大陸的快速發展中，引進了很多外國建築師，大多是商業建築師，以興建高樓為目的。這在發展中國家是不足為怪的。可是在北京三十幾公里外的鄉下居然有主事者為了一座規模有限的藝術性的建築，找到具有創意的美國建築師來設計。當然，這是一座國際藝術村，主任是美國人，可是他們為甚麼有這樣

這使我再次思索台灣建築的現代化過程。在這方面，台灣是一個封閉的系統。台灣的現代建築是土生土長的，沒有受到外國建築師作品的領航。我們是看美國雜誌，通過建築教育的現代化一路發展下來的。

台灣在戰後雖然民生凋敝，在經濟上屬於落後國家，但各方面都有自己的一套制度，比如建築師要經過考試取得資格方能執業等，已行之有年，且有完備的建築法規。不像一般落後國家，政府可為所欲為。也不像殖民地區，如香港、新加坡等，完全由宗主國代勞。

殖民地區建築有制度，有那當時的能力水準，但那是外國的制度與水準。落後國家無制度、無水準，政府想要像樣的建築，就引進外國建築師，按照外國的辦法建造起來。台灣的情形，有制度、有能力，只是制度老舊，能力亦有限，因此建築的水準不高，但是由自己的學校訓練出來的建築師，到外國留學後，回國慢慢耕耘，會隨著經濟的成長，水準漸漸提升，制度逐步改善，建築的體質一天天的健全化，有一天，台灣進入已開發國家的門檻，也許可以發展出自己的建築風格，為其他開發國家所模仿。

日本建築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他們在發展期間極少尊崇國外的建築師，記得早在本廿世紀初，美國的萊特在東京建了一座帝國飯店，規模不大，名聲不小，且歷經一九二三年的大地震而未倒，可以說是萊特的代表作。可是日本人有意的忽視它，沒有對日本建築造成任何影響。到二次大戰後，他們居然為了建造大樓，把這樣一個重要作品拆掉了，戰後的東京，在上野公園，又請世界級名家柯比意氏建造了一座西洋美術館，雖稱不上代表作，卻也是他多年來思考的實現，可是剛完成，就被日本評論家指為功能不合，還不如改為幼稚園。因此也沒有在日本形成影響。日本建築界自我訓練建築師，讀大師的理論，尊崇傳統，平均建築水準也不高，但經過戰後的發展，建築體質健全化，卻真能獨樹一格，為國際建築界所肯定。

日本建築之所以能出眾，當然與它的文化底子有關。台灣能不能按照日本的步伐前進而踏入國際建壇，尚待觀察，可是以獨立的精神，土生土長，融合中西文化所呈現的建築，也許不夠戲劇化，卻是正確的發展方向。今天的世界雖不斷的走向全球化，然而建築是生活文化的產物，不排除外來的影響，不接受外來的支配，努力煉自己的鋼，呈現獨特風格，早晚會在國際上佔有一席之地。中國大陸為了快速成長而引進外國建築師，也許是不得已的做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