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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4 21:22:20| 人氣31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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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室有燈】 來訪未遇,悵甚! ◎張光斗

等到勇氣終於一寸寸的集滿胸懷,敢去按門鈴了,只聽到日式房子裡面傳來的回鈴聲,老師與師母都不在。我沒有任何惆悵與失落,反倒有如中了愛國獎券頭獎般,又蹦又跳的回家去。然後,買了張卡片,寄給老師,開頭如此寫著:「周老師如晤,您好嗎?日前來訪未遇,悵甚……

小時候,念過文言文,但都忘得一乾二淨,唯獨這一句;「來訪未遇,悵甚!」卻是牢記在心。或許不是來自課本,而是古裝電視劇吧?

惆悵,已然是集失意與悲傷於大宗的深邃大窟窿;如果再加上一個「甚」字,就是最高級,是非常之意,那還了得?簡直會要人老命不是?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惆悵的最高級,是讀幼稚園的時候吧?也不知我是為何掉隊的,總之,就是我拚了命地爬上家門前的小坡,踩在今日台中市大雅路的一段邊坡,喘的氣還沒平順呢,已然發現,一位大哥哥領導的玩耍隊伍,竟然杳無人跡。我踮著腳,極目四望,就連省二中的操場都瞧了一圈,才憬然察覺,我落了單,大夥把我給遺棄了!我已不復記得當時是否有流淚低泣,但是,強烈的一種感受,沒錯!就是「惆悵」,就這樣闖進我生命中非常前端的記憶體當中。

小學五年級,在教室裡被雞兔同籠修理到難分難解之際,忽然有一架大飛機,幾乎是貼著教室的房頂,戛然飛過,其聲勢之旺,體積之大,瞬間把每個教室裡所有的師生,都給吸引到走廊外,人人張著驚訝至極的大嘴,仰著頭,在空中尋找任何蛛絲馬跡,彷如要面對外星人的入侵(當時的社會很閉塞,還不曾接觸過「外星人」這個名詞,哈哈)。

等到下課回家,發現大人世界也像是被砸了熱鍋,集中了許多小圈圈,紛紛交換著一架大飛機在豐原墜毀的林林總總傳聞。然後,訊息愈來愈多,也愈發的荒謬,甚或超現實起來:有的婦女由受傷的女子脖子上,取下了好長的一串珍珠項鍊;有的人貪婪的自飛散的行李箱中抓出大把大把的美金,塞進汗衫的領口……李家的大哥哥立即要召集小蘿蔔頭們,前往失事地點尋寶,但立刻被大人阻止。等到夜深,躺在床上該睡覺了,我聽到母親在客廳跟父親說,好可憐,聽說許多人都不是全屍,不是斷了手,就是沒了頭,像是戰時挨了炸彈一樣,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少了父母,多出了沒人照管的孤兒……聽著聽著,我的睡意全消,胸口有塊烤番薯用的黏土堵著似的,許多正在哭泣的孩子們的臉,不停的在眼前晃動著;沒錯,這又是一次印象極深的「惆悵」滋味。

後來,讀了初中,功課不佳,就連過年都不敢去糖廠的宿舍,向小學的級任導師周瑞堂拜年。妹妹剛好被周老師教到,她說老師有問到我的近況。終於,下一個年,雖然心虛如氣泡,隨時要破,但還是揣著借來的膽子,跑到老師家的附近繞圈子,等到勇氣終於一寸寸的集滿胸懷,敢去按門鈴了,只聽到日式房子裡面傳來的回鈴聲,老師與師母都不在。我沒有任何惆悵與失落,反倒有如中了愛國獎券頭獎般,又蹦又跳的回家去。然後,買了張卡片,寄給老師,開頭如此寫著:「周老師如晤,您好嗎?日前來訪未遇,悵甚……」因為這封信,我好似一夕之間,也跨進了大人世界的門口一隅。

早年,家家戶戶都沒有電話,眷村裡難得有具軍用電話,老百姓無從用起,因此,寫信是聯絡感情最為普遍的工具。如果臨時有要事,需要去訪友或是辦事,往往也只有直接上門一途可循。

也是初中時期,家中發生巨變,父親因故被關進軍人監獄,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若有要事,我是非得出頭,陪在母親身邊不可。有一晚,我伴著母親到台中,詳情不記得了,只是知道,母親要去向父親的長官開口借錢吧?台中的一區非常大的眷村,樹蔭如傘,遮住了原本已是昏黃黯淡的路燈,我們在一戶人家的門口站了許久,室內透出燈光,但是始終無人出來應門。

左右鄰舍有人好奇出來張望,母親略作解釋,好奇的人啥也沒說,只是搖搖頭,各自回家去了。母親等候許久,總算決定作罷,轉頭回家。那晚,母親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掩不住臉上的失望與落寞神色;我猜,對方應該知道我們當晚會過去拜訪,或許不方便,就讓我們母子碰了個軟釘子。這是最為典型的「來訪未遇,悵甚」標準版。

等到我逐漸長大,明明清楚成人世界的爾虞我詐,口是心非,卻也因太過天真浪漫,經常把世事想得過於單純無邪,以至在人情往返上,栽過不少跟斗。其中最為深刻難忘的,就是由日本返台後,自以為是的一場一廂情願的春秋大夢。簡單說來,便是誤信某位當朝紅人的應酬之語,以為彼處會有我擇以一棲的良木備妥等候;只不過,無論我打電話去預約晉見時間,甚至人都出現在那所官衙門口,所獲得的答案都是不清不楚的曖昧不明。等到次數多了,我這蠢蛋總算覺悟,說好聽點,我是「來訪未遇」,說難聽些,就是吃了閉門羹。

然後就是「伺候」電視台的高官們。類似我經營的小型製作公司,要想在電視台主管面前討一碗飯吃,是需要堅厚的臉皮做後盾的。每回為了求見大官,就必須先闖過祕書那一關;祕書都是主子的透視眼,來者有個幾斤幾兩重,不用主子開口,祕書都已了然於胸。只因見慣了祕書們的各式面具,往往只看一眼祕書的表情,我就知道當天的運氣是阻塞還是順暢。

如果運氣好,得以登堂入室,見著大官,罩子也得放亮點,就算求見的原委還沒說完,大官只要斜眼看表,甚或打一個呵欠,你就得識相的起立告辭,如果不懂得察言觀色,萬一被列入黑名單,嘿嘿!那就真是注定永遠要抱著「來訪未遇」的牌子,就算惆悵到柔腸寸斷,都不會有人同情你。

或許是嘗夠了來訪未遇的酸鹹滋味,我曾暗自發願,如果可以,就不要再讓我接受類似的震撼教育,免得落個晚景淒涼,惆悵個沒完沒了的下場。此時,好友陳秋燕的鐵口直白,又迴盪在耳朵邊上:「哈哈!真是二百五!擺著人人求你的記者不當,跑來幹處處求人的製作人!」

佛家講的是因果,說的是輪迴,我想,我這輩子注定是要來重修這一門前世不及格的功課──既然未遇,就持續拜訪唄!至於是否難過惆悵?嗯!歹戲不必拖棚,姑且就省省吧!

(本文刊於2020/08/14人間福報副刊)

台長: 閱寫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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