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發生什麼事了?」上通識課時,我問悠悠。
「妳都忘了?」她有點不敢置信的說道。
「嗯…一定是那杯飲料搞的鬼,喝完之後我就覺得腦袋怪怪的。」
「那杯飲料…加了…萊姆酒。」她說。
「什麼,加了酒!」
「只是很輕度的酒,」悠悠怯懦的說,深怕我對她生氣,「只是沒想到妳酒量那麼差,一下子就醉倒了。」
「那一群可惡的傢伙,改天遇到一定讓他們…」我恨恨的說,居然把我整成這樣,不好好回報我就不叫夏梓蕾。
「妳真的不記得妳最後說了什麼嗎?」悠悠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我在喝醉的時候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我到底說了什麼?」
「我很想跟妳說…可是…這樣一來…正浩會很難過的…可是,昨天…他也是…」她愈說愈小聲,而且沒頭沒尾的,讓我愈來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連正浩也扯到了,難道我說了什麼傷他的話嗎,不會吧,我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說出什麼傷害正浩的話啊。
「妳到底說不說!」知道悠悠怕別人兇她,我提高嗓音假裝生氣。
「哇—我說!」果然她一下就被激出來。「我們問妳,妳有沒有喜歡的人…」就在這時,正浩的聲音傳了過來。
「妳們,教授都進來了還聊天!」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到我們身後,拿著書敲了一下我們的頭。
「我想問…」
「想問昨天的事吧,妳昨天啊…哎…居然將筷子插到鼻孔,學喝醉酒的日本老頭!」
什麼!我的酒品真的有這麼差嗎,居然會做出這麼丟臉又白痴的事,也難怪悠悠說不出回,我…我真的是沒臉活下去了…等等,我記得我們昨天是在泡沫紅茶店,吸管還差不多,怎麼會有筷子?
「你…」我握住拳頭,「聽你在放屁!」一拳往他臉上K去。
也因此,從他們兩個口中,都套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而且正浩也變的有點奇怪,常常會將視線移到我身上,但當我轉過去看他時,他總是很快地別開頭,讓人覺的怪裡怪氣的。
所以,我決定去問另外幾個當事者,說到這個,古靈精怪的佩茹一定不會說出真相,滿腦子壞點子的會澤也一定胡說八道,愛跟著其他人起鬨的帕子一定守口如瓶…這樣的話,沒錯,就只有一個人最可靠了,那就是正直理智的智幃。
我打了他的電話,很快便接通了,「妳是要問我昨天的事吧?」不愧是智幃,一開口就知道我的目的,我也不用多說些什麼。
「這個…妳是不是有…認識什麼蹤火犯?」他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沒有啊,怎麼會這麼問?」
「沒有就好,交朋友要小心一點,尤其是男朋友,不要糊理糊塗喜歡上什麼怪人,正浩雖然有點不坦率,但是他人…」
「等等,你不是跟我說昨天的事,怎麼扯到正浩去了?」而且還說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
「昨天的事喔,我答應過佩茹,不能再跟任何人提到。」
該死的,我忘了想到一點,即使是聰明如智幃,也逃不過女朋友的掌控。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有誰可以告訴我!
從那之後,我跟正浩就死黨不死黨了,我知道這句話有點深度,翻成白話文,就是說我跟他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口無遮攔,愛說什麼就說什麼的哥們關係,總覺得他總是莫名奇妙的躲避我的視線,而且一臉憋了好幾天的大便臉,原諒我,我一向是很淑女的,只是現在除了這麼形容之外,沒有什麼更好的詞語能準確形容出他的表情。
真是太奇怪了、太太奇怪了。
想著想著,我走到校園的一角,四周種滿高大的樹木,我看著不像榕樹、芒果樹,也不像黑板樹的樹葉,腦袋有種奇怪的熟悉感。我應該見過有這種葉子的樹,而且對它十分熟悉。
對了!回憶不禁跑到我的腦海。
我的初戀,不過說初戀並不怎麼貼切,應該說是第一個喜歡的人。
那是在我八歲的時候,不要小看八歲這個年紀,那時候的我,可是該懂的都懂的差不多了,也知道喜歡和結婚是怎麼回事。那時的我,喜歡著一位常常到家裡來的大哥哥,他是個大我十二歲大男生,但是無論年齡差距多大,我就是很喜歡、很喜歡這位大哥哥,喜歡到就連現在想著他,我的心依然瘋狂跳動著的程度。大哥哥是文學系的學生,所以他總是說著有趣的文章逗我,他也常常會帶我到許多地方遊玩,坐在樹下聊天說地,我喜歡趴在他的大腿上,聽他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回盪,然後看著他溫柔的臉,沉沉地睡著。我覺得那時候的我,真的是好幸福好幸福,多麼希望時間就停在那一秒。
但是…就像大多數小說所寫的,男主角和女主角過著幸福的日子時,突然有一天,男主角要到國外讀書了,於是兩人被迫分離,兩人含著淚,約定著對彼此永不改變的愛。呃…抱歉,因為受到老媽的影響看了不少愛情小說,所以常常會出現奇怪的幻想,總而言之,大哥哥要出國留學了。
八歲的我,聽到這個消息時,當然難過到不行。那個什麼阿里叉哇的國家,我根本不知道在那裡,那時候MSN和即時通也不普遍,打電話寄信也都不知道通不通,我拉著大哥哥的手,哭著叫他不要離開,我的淚水不停流著,悲傷到好像幾百世紀的哀傷都聚集在一刻一樣……
回想到這裡,我的臉頰,也感受到熱流滑過的悲傷,我擦乾淚水,但新的眼淚仍像泉水般不停湧洩。
「當夏天的火焚燒的時候…我會站在這裡,跟妳一起看盛開的火焰。」
這是我們的約定,一道謎題。真不愧是國文系的,這道謎題讓八歲、九歲、十歲、十一歲…一直到現在十八歲的我,怎麼解都解不開。當然,這之間我也問過其他人,像是老爸、老媽、老姐、表哥、堂姊、堂妹…等等,他們不是叫我不要亂玩火,就是叫我小心火燭,真是一點文學氣質都沒有。也因此,每到夏天,我都會不知覺反反覆覆的唸著這句約定。
等等…我記得悠悠好像提過,真心話大冒險的問題是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智幃又說叫我不要跟蹤火犯在一起,兩個人又提到正浩,他們又老喜歡把我跟正浩配在一起…這些關鍵字合在一起,也就是說…突然間,我的腦袋叮咚了一下。
但是…有個問題我使終不懂,為什麼正浩也會變的奇奇怪怪的,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他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反應才對啊,哎…我又不懂了。
我走到教學大樓的頂樓,果然不出所料,正浩靠在欄杆邊,靜靜地看著遠方。這裡是在我過十八歲生日時,他帶我來的祕密基地,從這裡看過去,能夠看到學校各個地方,而且還能看到遠方山頭。早上時,能從這邊看到天光初起的迷矇,傍晚時,能看到落日渲染的彩霞。在他帶我來到這裡後,我馬上就愛上這個地方,從此,只要想找對方的時候,來這裡就一定不會落空。
輕悄悄的走過去,我用力的在他肩上一拍,他的身子震了一下,轉身回過頭來,在看到我的時候,他的身體又再次震了一下。
「之前只要我走近三步你就會發覺的,怎麼今天這麼反常,在想些什麼啊?」
「那有想什麼,只是有點想睡覺。」他說,冷冷淡淡地別過頭。
「是喔…」我也跟著趴在欄杆上,看著遠方山景。
我們始無前例的沉默了良久,以往通常只要一方沉默了,另一方過不了多久一定會鬧起對方來,但是…感受到氣氛的怪異,這次,我們都沒有人願意開口。
「當夏天的火焚燒的時候…我會站在這裡,跟妳一起看盛開的火焰。」我終於受不了的開了口,但比較像是自言自語般。「我喝醉的那天,一定說到這個吧…」
他沒有回應,但是我知道他有在聽。
「他是一個我很喜歡的人,沒跟你說過吧…雖然我們是哥們,但是說到這個,我還是會害差啊…嗯…那個…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他。」我摸著早已乾掉的淚痕說。
即使許多人都說那是我年幼無知,自以為是的喜歡,但是不管多久,我仍然忘不了為他心動的感覺。
「…我想找到他,不,一定要再見到他一面不可,這次我一定要跟他說我對他的感覺。」堅定地說,為了延續這個約定,我一直不斷地努力著。
「那妳就努力吧!」他說。
「嗯,我會加油的!」鐘聲在這時候響起來,我突然驚覺我這一堂有課,「我先走了。」
轉身,一步、兩步、三步…鐘聲響著…
「我喜歡妳。」和著鐘聲,他的聲音輕輕地…輕輕地…像羽毛般,進到我的耳朵。
那天之後,我們沒有再見面。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而我,則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所以只能用逃避,閃避自己和他不再一樣的關係。和佩茹他們聚在一起時也一樣,不是他缺席就是我缺席,而佩茹他們,似乎也知道些什麼,絕口不提任何有關我們的事。就連一起上的通識課,我們也是能翹就翹,不知該慶幸或是難過,我們總是能翹到對方正好去上的那堂課。
「當夏天的火焚燒的時候…我會站在這裡,跟妳一起看盛開的火焰。」這句話,更加不停地出現在我的腦袋裡、嘴巴上、心裡…像烙印般深刻。
我一定要找到大哥哥。
找到了…然後呢?
我搖搖頭,不再多想。
七月到了,我始終得不到任何結果。除了那個約定外,趁著暑假,我也跑回家問了老爸、老媽和一堆以前的親戚、朋友,但就是沒有任何人知道後來那位大哥哥跑到那裡。
我走在校園,看著依舊熟悉的地方,這裡最深的回憶,就是和正浩以及一堆朋友,一起打打鬧鬧的時候。我想回到從前,正浩不曾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們還是最好的哥們時。只是…已經不可能了。
眼淚聚集在眼眶裡,我努力想甩掉它,卻怎麼也甩不掉,只是愈聚愈多,將視線更加遮掩住。忽然間,火紅的顏色吸引住我的目光,停下腳步,我用手背擦乾不停氾濫的淚水。當夏天的火焚燒的時候…
我找到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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