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哈佛大學一項學生學習成效調查結果,在哈佛教授間投下了一顆震撼彈。
哈佛大學伯克教學中心(Derek Bok 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針對二十門課的教授、四百位學生,分別調查老師與學生是否掌握課堂「核心概念」(Big Idea)?
跌破教授眼鏡的是,只有不到三成的學生,抓到教授在那門課想傳達的核心概念。
來自全美六百所頂尖高中的六千名哈佛新生,遇上不乏諾貝爾獎得主的黃金陣容教授群。頂尖的學生、優秀的教授,學習成效落差卻如此巨大,「教」與「學」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結果讓我們非常震驚,」哈佛大學歐洲歷史與文學教授、伯克教學中心主任威京森(James Wilkinson)接受專訪時以開放的態度分享說,「多數哈佛教授教的,並沒有自己想得那樣好。」
這是一個知識爆炸性成長,連哈佛大學教授都要重新思考怎麼教學的年代。
哈佛發現,即便是聰明又會考試的全美資優生,也經常帶著偏見的知識前來學習。他們很會考試但不會問好問題,他們習慣被動學習,導致學習成效很差。
在一個知識持續變動的時代,哈佛意識到,「如何教」比「教什麼」更重要;它們更提醒全世界各級老師與父母,在學習這條路上,角色必須調整,我們不再是單向傳遞知識的聖人(Sage),而是與學生一同探索學習的伙伴(Collaborator)。
《天下》專訪伯克教學中心主任威京森。當腦科學研究漸漸揭開了學習的本質,威京森分享,我們必須對學習過程有正確的認識與洞察。
威京森多年對學習的研究,不只對大學教授有幫助,對那些渴望提升孩子學習效能的家長們也受用無窮,專訪內容如下:
世界瞬息萬變,大學教育以「內容」來定義註定要失敗。今天重要的科目到明天可能已經被揚棄。
稍微計算大學生接受通識教育的時數,除以今日知識爆炸下可能納入通識教育的重要內容,學生完整學習各門知識的時間根本不夠。
這對當前的大學教育可說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學校和老師無法預知哪個領域、哪個學科在學生進入職場後會特別重要。
究竟二十一世紀的教育要帶給學生什麼?哈佛大學的博雅教育有五個目標,希望學生畢業後能夠:
一、獨自探索世界
二、建立對知識的好奇
三、具備探詢與解決問題的能力
四、能把找到的解決方法與他人溝通
五、培養創造力,用嶄新方式看問題
因此,大學博雅教育的關鍵在於,將教育的焦點從「內容」(學什麼)轉移至「過程」(怎麼教與如何學),思考哪些過程能夠使大學畢業生具備上述能力。
哇!原來學生是這樣學的
過去三十年對學習與教學過程的研究,讓我們更了解學生的學習過程,產生許多新教學方式與工具。
但研究的過程也發現,學生的學習成效並未像我們所期待或聲稱的那樣好。
其中一項有趣的發現是,過去以為大一新生帶著空空的腦袋進大學,等著學新東西,但這項假設已被推翻。
學生經常是帶著「錯誤認知」(misconception)來學習。他們帶著各式各樣源自經驗的成見進大學,其中不乏錯誤的想法。
譬如問學生,從一架飛機上拋下一個玻璃罐,罐子將直線墜落?或是往前拋射?多數的學生直覺認為應該會直直墜落,因為沒有想到罐子具有飛機上的速度。
遇到這情況,教授必須要透過實驗,改正學生錯誤的概念與邏輯。
另外,成見(prio-knowledge)對學習的影響也很深遠,如果你問哈佛學生為什麼夏天比較溫暖?他們多半會有個聽起來滿合理的答案:因為地球在夏天時比冬天更靠近太陽。
聽起來似乎有道理,但卻是錯的。若果真如此,則地球上不論任何地方,七月都該比十二月熱,但澳洲的十二月卻是在海灘上過的。學生就算沒有去過,實際查資料看看世界各地的氣溫,也會發現澳洲十二月氣溫比七月高,把南北半球的差異考慮進來,就知道答案不是如此。(編按:是因為地軸傾斜,地球公轉時受太陽直射區域為夏季)
考高分,但不會問問題
當我們更重視學生如何得到答案,而非答案本身的時候,會發現學生的思考或邏輯不夠好,求知、探尋問題的技巧其實相當糟。
哈佛成功錄取了許多考試成績非常高的學生,但考高分並不意味著更深刻的理解。
我們發現哈佛大學學生問問題的技巧並不好,要他們問出深刻的問題非常困難,但這卻是最根本也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他們在進入大學前被教導了太多「答案」,好奇心早被扼殺,甚至來不及發問就被告知答案,正因為是被動學習,學習效果非常有限。
解方一 參與式學習
參與式學習(Active Learning)是透過討論、實作等方法,不只加深學生的印象,更讓學生了解到自己究竟學到了多少。譬如自己開車到某處,因為參與其中,握著方向盤主導一切,比起搭計程車,你對環境會更為熟悉。
同樣的概念也可以應用在學習過程,學生曾經親自動手解決問題、或是試著解釋給別人聽,效果遠比只聽講課更好。
解方二 讓情緒為學習加分
此外,正向情緒也在學習過程扮演重要角色。情緒與大腦記憶相輔相成,學習內容若沒有情緒的連結,新學習的知識將無法有效加入腦中。若能有效利用,情緒甚至可能與理性和學習相輔相成。
有些研究也指出後設認知(metacognition)的重要,讓學生自我觀察並分析自己的學習過程,也成為未來老師需要幫學生培養的重要能力。
老師和家長不只要導正錯誤觀念,更重要是克服過去的錯誤教育(miseducation),將他們逆轉成一個有四歲孩子好奇心的十八歲青年。
解方三 老師也要磨練教學技巧
老師的角色應轉變為學生的合作者,而教育的內容更應該強調「如何教」。
冷戰時期東歐國營工廠工人描述自己假裝在工作,而國家假裝付他們薪水(付的工資很少)。對美國的高等教育而言,我們可以這樣說:教授假裝在教書,而學生假裝好像有學到東西。
為了改善這種狀況,哈佛的做法是從阻力較小、接受度較高的新教授做起。教學中心在他們開始教課前,規劃一週的研習課程,讓他們了解教哈佛學生的基本情形、觀摩優良教學示範,也安排學生代表分享對新教授教學的看法。
另外還有教學大綱工作坊(Syllabus Workshop),我們請要開課的教授,帶著課程大綱來進行同儕互審,互相提供回饋意見,同時能訓練觀察分析、構思達成教學目標的能力。
有想像力,就有機會改變
有個簡單的做法能掌握學生的學習狀態:教授要給學生回饋,時常告訴學生回答問題、報告的好壞,寫作技巧的進步情形等。
師生比不一定是問題。課堂提問時,只要要求學生舉手作答,並解釋給同學聽,或請學生到講台上解釋、為自己的答案辯護,就可以做到參與式學習,這在幾百人的大堂課同樣有效。
或者可以在課後發出「minute paper」,請學生花四分鐘回答兩個問題:你認為這堂課的重要觀念是什麼?你認為這堂課有什麼問題?第二個問題就能協助教授在下一堂課做出修正。
教學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有想像力!
伯克教學中心
一九七五年,美國丹佛斯基金會(the Danforth Foundation)資助哈佛、史丹佛等五所大學設立教學中心,開啟美國大學致力提升教學專業的新時代。
哈佛大學以曾任校長長達二十年的前校長伯克之名,成立伯克教學中心,三十年來,每年投入一百四十萬美元,十五名專職人員全力協助研究生和教授運用主動學習教學法,持續改善哈佛「教」與「學」的品質,多年來已成各國推動高等教育教學提升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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