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若用兩個字來形容，就是繁華了吧。
從金貿大樓第八十八層鳥瞰，前有奔騰的黃浦江，上有來來往往的船隻，四周則是切隔成一塊塊的新興商業區。放眼望去，盡是高樓大廈，有的尚未竣工，用一種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姿勢挺立著，彷彿在預告之後的無限可能。
突然有些明白，世界各地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潮蜂擁而至這塊地方。
然，親愛的Ｋ，若非有你在這塊土地，我想，我很難對這兒產生什麼親近的感覺。所以當你和你的妻熱情地對我說，結束公事之後可以多留一天下來玩，我只是微笑搖搖頭。於我而言，這是個有著太多矛盾的城。
繁華的背後，有著難以想像的窮苦。
當地的人們用的語言，彷彿和我近似，卻又不等於。
很難在心中去定位，這樣一個城市，中國這樣一個地方，對於從小生長在台灣的我，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
不想和你談政治，我們的立場始終不同。於是當你滔滔不絕地說上海的好，我只能禮貌地微笑傾聽。然而我也很清楚，台灣要面對的，並非年幼時所想像得那麼簡單。長大之後，人們首先要承認的，就是黑白之間，確確實實存在所謂的灰色地帶。
太過絕對的人，註定受苦。
而這樣的時候，我忍不住懷想起東京。一個於我而言象徵平和的城市。
這才驚覺，當我將大把的青春消費在北國，就某部分而言，也在自己的生命座標軸裡，清清楚楚地標明了個點，隨著時間的不停流洩，延展成一條線，指出了方向。而我的鄉愁，自此註定不再單單隸屬一個地方。
離開上海浦東機場，飛機起飛時，從窗戶往下再度看了看這個城。
心中有很多模糊的感覺逐一清晰。好多年輕的舊事，都真的過去了。而我更清楚看見自己的改變。知道麼？有一陣子曾輕輕地恨著自己有太多可能的選擇，未來總是無限開展的四方，等著我去決定。
人卻必須去為每一個決定負責。
但是現在的自己，當是經歷了些事；或許是感情的旋開與旋落，也許是在數度去留的抉擇間的掙扎，以及獨立生活的種種試煉，因而學會從容不迫。
所以我說親愛的Ｋ，現在的我真的敢挺著胸膛說，歲月真的是好的。縱然我們流失很多，但也獲得許多。在這其間的來來去去並非一種交換，而是種無可取代的走過。我想，那就值得了，無關眼淚與微笑曾經怎樣深刻地交織在心版成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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