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作的了。
當我還是個小小孩,就習慣藏住心裡的話。也許是因為
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兒,兩個哥哥總是玩在一塊兒,我則必須
乖乖練琴,一個人的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地善於察言觀色;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樣的話語會逗人開心,或者
會激怒大人,我很清楚,躲藏變得格外容易。
年幼的時候,沒有真正反抗的能力。因為無法獨立。
然,不能獨立生存並不能禁錮逐漸開始獨立的思維以及
判斷,那致使我們對於生命中泰半的事物充滿疑竇,但有太
多事情是禁忌的疑問,或是提問了也不能真正得到解答的枉
費。
進了校園之後,同儕的生態,課業的壓力以及青春期必
然有的迷惘,在種種痛苦以及認真思考辯證的迴圈裡,我發
現唯有自己才能面對己身的問題,所有的答案最終都指向心
底。
約莫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嘗試寫作,唯一的讀者,是
自己。
大學,推甄時選擇了中文系,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喜歡
寫作。事實上我對於研究古人怎麼吟詩作對並沒有太大的興
趣,但是我喜歡閱讀,閱讀他人的人生是種幸福的獲得,文
字無法說謊,如果你用了心去感應。
真的開始在網路上發表作品,源於初戀的結束。
因為心中不斷湧生的疑問,以及那些因為倔強而習慣在
人前壓抑的悲傷無處宣洩,我開始在深夜裡敲鍵盤;關於愛
或不愛,關於遺忘和思念,關於想再次出發卻步履蹣跚,老
態龍鍾的美好青春。
我試著用自己的生命發聲,雖然我不確定有誰聽見了。
就像一個孤獨的旅人在峭壁斷崖上寫了一闕又一闕的詩
詞,刻在石板上往崖下一塊塊地丟,你不真正期待會有回音
,於是覺得自己再安全不過卻又可以瘋狂或冷靜地暢所欲言
,但是隱隱約約,你還是相信有天,山谷裡會傳來回聲,也
許只是簡短地一句:我懂噢。
然後你就哭得不能自己。
幸運的是,我陸陸續續遇見了太多溫暖的人,他們投來
一封又一封的書簡,在經過我鑿下的小小詩句時。我因而結
識了很多美麗孤獨或者憂傷的靈魂,然後發現每個人都是這
般孤獨地活著,渴盼被聽見卻又無法完全交付,或者,根本
放棄了說話的能力。
那麼,我更要這麼一直一直說話下去。
只是想證明,人應當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及思考帶自己前
往想要去的地方;也想要讓那些溫暖的人們知道,自己並不
孤獨。縱使,用寫作開放自己的人生,需要一點點勇氣,需
要一點無畏他人眼光的自信,更需要對自己不變的信仰和堅
持。
但是當我回頭細數這些年的每一步,那些用淺淺的微笑
以及淚痕交織編寫的青春記事,以及那麼多溫暖的回聲細語
懂得,我知道,雖然某一部份的我依舊是那個把話藏得好好
的小女孩,但是另一個我長大了,不僅懂得面對自己,也懂
得面對他人,即便他人的言語有時依舊像把會傷人的利刃,
我也能微笑以對。
傷口,到了最後也能轉化為獲得,一切的一切,全憑自
己的修持。
不知道,我究竟可以寫到什麼時候,但是我要謝謝那些
一路聽我的人,因為你們讓我投下的每一個句讀,都有了最
溫柔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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