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禮拜六,頭一次按著約定來到王政恩的實驗室,除了王政恩以外,還多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人物,那就是實驗團隊中最後才加入的新人—張嘉達,這是秀娟頭一次跟他正面相對,實在也感覺不出此人有何特別之處,居然能多次跳級,這麼年輕就是博士了。
“就我們三個人而已啊?會不會太簡陋了一點。”,本來有五個人的實驗小組,如今只有三人,秀娟有此疑慮也是很正常的。
“妳不必擔心,人類永生計畫中最重要的部份,就是『靈魂轉換儀器』,現在在我這兒,但是只有我帶著,才能讓你們操作,你們所需要負責的部份,就是將這份四年前的實驗資料看熟、背熟,然後實際去操作『靈魂轉換儀器』。”,從王政恩說的話當中,秀娟就明白到,當初王漢生利用志揚當替死鬼被鬼差所殺,再趁機把志揚完成的『靈魂轉換儀器』搶來,至於資料為什麼被宛宜拿走,王漢生又是怎麼死的?這幾件事,還要從王政恩身上多觀察觀察,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四年前的實驗資料?喂!這是一直放我家裡的備份資料!怎麼在你這兒?”,雖然這份資料秀娟已經拿到手,表面上還是要假裝一下。
“少囉嗦!我一次只會給你們看幾張,然後你們就進房去操作儀器,知道嗎?”
“我有問題!”,這次說話的是張嘉達,他接著說道:“這些資料都是很多年前的了!幹嘛要再重做一次呢?這幾年來做的資料都沒有備份起來嗎?”,看著王政恩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秀娟心裡明白,像王政恩這種懶散的人,根本沒有認真做過實驗,當然也沒有定期備份的習慣,所以當實驗資料被宛宜拿走後,他只好從四年前的狀況重新做起。
“怎麼?你是有什麼意見嗎?”,沒氣度的他,開始腦羞成怒。
“我不是有什麼意見,我想說的是—如果是前面幾年做過的實驗內容,我還記得七、八成,很快就能趕回進度了。我記得沒錯的話,當初葉先生操作的方式是將新體的靈魂移出,讓他成為一個空殼軀體,再將靈魂移入,才能確保新體之中不會有兩個靈魂。但方法只有葉先生知道,我們下一步要進行的,就是這件事。”,此話一出,秀娟心中大為振奮,這下要趕回進度就快了。
由於有了張嘉達提供的資料,實驗很快速地進行著,在實驗過程中,秀娟第一次接觸了『靈魂轉換儀器』,雖然這一陣子,秀娟在家中已經從備份資料中得知這個儀器,但資料畢竟是四年前的,當年的儀器原案眼前這台完全不一樣,擺在王政恩家地下室的這台『靈魂轉換儀器』,是一台有兩個人高的大型機具,幾乎佔滿王政恩家裡的地下室,機台右手邊的是『原體放置處』,將老舊的肉體放置在此,頭一次的實驗體是一隻貓,而機台左手邊的是『新體放置處』,實驗體是一隻老鼠;首先要進行的,是要將新體的靈魂完全抽離,當機器開始運作之後,新體放置處會籠罩著一片綠光,隨著綠光的照耀,在新體的頭部,漸漸形成一個綠色的光珠,根據王政恩的解釋,這就是靈魂的聚合體,必須做到連一點點靈魂的雜質都沒有留下,要是靈魂轉移完成後,卻發生了兩個靈魂同用一個肉體並有著兩份記憶的『靈魂重疊現象』,就表示新體的靈魂沒有清乾淨,但新體的靈魂有沒有清乾淨,要等到原體靈魂移入後,才知道,所以三人進行下一步『靈魂移入』。
和新體靈魂清除一樣,但新體的靈魂有沒有清乾淨,要等到原體靈魂移入後,才知道機械開始運作後,綠光籠罩著原體,漸漸形成一個靈魂聚合體,再經由主機的操作,將靈魂聚合體導引到一個紅色小瓶子裡,最後再將小瓶子注射到新體體內,就算大功告成,但頭一次的實驗結果卻失敗了,當靈魂聚合體導引到小瓶子裡的中間,靈魂就散化了,而原體的貓也沒再醒來,成了只有少許靈魂殘留的『活屍現象』,可見原體大多的靈魂都已經抽出了,只是在轉移到瓶子的過程裡因操作不良消滅了。第一次的嘗試之中,『靈魂清除』與『靈魂移入』兩種實驗,都不太順利,三人討論後決定優先研究『靈魂移入』這個手續,因為相較於新體靈魂清除的高難度,原體靈魂抽出其實並不須要做到完美,這像霞英所說,靈魂有其再生能力,只要有七、八成的靈魂順利完成轉移,其他的靈魂會漸漸再生,只是在這段期間裡,會失去許多記憶,但是再生完成之後,也就沒事了。要是以七、八成的效率為目標,在掌握的難度上,自然減少許多,因此決定優先處理。
經由兩個星期的努力,實驗小組開始掌握到靈魂抽出的時間準則,有一定的頻率,只要好好運作,就能成功轉移靈魂;但靈魂轉移成功後,在新體老鼠的身上,果然發生了『靈魂重疊現象』一會兒有原體的特質,像貓一樣『喵、喵』的叫著,一會兒又有新體的特質,像老鼠一樣『吱、吱』的叫著,雖然這兩者都是畜生道的生物,其靈魂成份比人類少得多,靈魂清除上的困難度較低,卻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完美的程度,實驗還是有要再加強的地方。
這下子又碰到瓶頸了,要想確認靈魂清除夠不夠完美,得一次又一次也進行靈魂移入工程,會浪費掉很多時間,還好張嘉達提出一個方法,原來當初他和志揚在做實驗的時候,進行一次原體靈魂抽出後,就把它注到好幾個進行過靈魂清除的新體裡,這樣子一次確認很多個實驗體,能省去不少時間。
有了張嘉達的指引,實驗進行的流程還算滿順利的,但是和兩個怪人一同做實驗還是讓人感到很不自在,首先是王政恩,每當張嘉達解釋靈魂轉移的正常流程時,王政恩就會開始自己和自己吵架,病態情形特別嚴重,一會兒用陰沈的聲音說著:“你看!都是你害的!不知道內容就胡搞!弄得我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會兒又用另一個暴燥的聲音說著:“少囉嗦!你這個老不死!要不是我先下手為強,我的肉體就被你佔去用了!”,像這古怪的舉止在王政恩身上是層出不窮,讓秀娟更加肯定,王政恩的精神情況已經不正常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古怪之處在於當王政恩用暴燥的聲音說話時,總是在狀況外,明明做過的實驗,卻老是出錯,但當他用陰沈的聲音說話時,卻突然變得懂很多,操作儀器的精準度也隨之昇高,幾個星期下來,秀娟還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著『陰沈王政恩』的狀態。
而另一個成員張嘉達也一樣是個怪人。
“葉太太!妳覺得生命是什麼?”、“妳覺得靈魂能代表生命嗎?”、“記憶是不是人性的來源?”,一大堆讓人不知該從何答起的怪問題,讓秀娟只能含糊以對,而張嘉達好像也很習慣於別人默視回答自己的問題,在問了問題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時,他就會一個人走到牆邊發呆,或是用手指在桌上亂畫;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張嘉達的實力果真不負天才的美名,對所有的實驗內容幾乎都還記得,可以說是整個實驗的主導者,整體來說,只要張嘉達不要問一些怪問題再加上『陰沈的王政恩』,實驗就沒問題;要是一方變得怪怪的,也還勉強能進行下去;最怕就是王政恩在那裡暴燥亂吼,張嘉達又只顧著發呆,那秀娟本事再大也做不下去,遇到這種情形,只好早早回家休息。
在幫助王政恩完成實驗的同時,秀娟也不忘和柳處長保持連繫,一方面能聊聊他打算怎麼對付冥府使者,另一方面也能從他身上得到許多靈學知識,學得越多,越能增進對人類永生計畫的了解程度,並能確實地使用於實驗中,再加上手上擁有的備份資料,讓秀娟的知識快速成長;而秀娟的成長讓另外兩人十分驚奇,本來王政恩只打算讓她打打雜,但隨著秀娟在靈學知識的豐厚,也開始讓她擔綱更為重要的任務;而張嘉達則是對靈學知識充滿求知欲,一有空就拉著秀娟想多吸收一些知識,無形中,秀娟也漸漸了解到張嘉達怪異的舉行,來自於過度強烈的求知欲,只是長久以來,都沒什麼人想理他,除了志揚,秀娟還是第二個,兩人也就聊起了有關志揚的事。
“你說只有我和我丈夫會理你,那他都跟你聊些什麼?”,面對著陌生的張嘉達,秀娟想從他口中聽聽人們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丈夫。
“我跟葉先生經常聊起,人類永生計畫到底能為人類帶來什麼?永生是每個人都想擁有的,但是擁有永生之後,人的生命又該追求什麼?”
“那麼,我丈夫是怎麼回答你的呢?”
“他覺得永生能為人類帶來的,就是永遠將時間留在同一刻,尤其是許多甜美的回憶,上蒼對人類最慘忍的,就是為人身上加諸了時間的刻印,每當人們想起一生中許許多多值得回味的事情時,總是會有一種失去時間的心痛,讓人們深印的體會到,再美的瞬間,終將有一天會隨著時間的流砂成為過往,即使你再一次到同一個地方做同一件事,也會因為身體的老化,而讓你體會到,你已不再是當年的同一個你了,但是只要有人體複製的技術來複製肉體,再加上靈魂轉移技術把靈魂移到新的肉體裡,你們的人生就能再重來一遍,葉先生常跟我提起,他很想回到在大學時代追求妳的那時候,回到最美的時刻,再一次享受相戀的愉悅;但每當想到你們已經分居的事實,他就只能鼓勵自己趕快完成實驗,到時你們一家人就能擁有永恆的時光,永遠也不會因時間的流去而改變。”,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聽到志揚的夢,秀娟心中有股罪惡感,自己身為她的妻子,卻從來不曾去開口去問過他,他想追求什麼?身為妻子的自己真的了解他嗎?也許就是這份輕忽大意,才會讓他的心向著宛宜吧!
“那麼,你呢?你在追求著什麼?”,秀娟反問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想從人類永生計畫之中追求什麼?
“我?我想看看什麼是生?什麼是死?”,張嘉達所想的果然是十分怪的答案,讓人根本聽不懂。
“呃….我聽不太懂耶….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在我的心中,對生與死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我覺得一個人在肉體上的死亡,並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有當他留下的言論與身影完全消失在任何一個人的心中,沒有人能證明這個人存在過,甚至連他存不存在都不知道的時刻,才是真正的『死亡』,所以當我得到永生之後,我會留下許多的言論與學論給後人討論,再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在社會大眾之中,我想看看我對世界的看法能對人類產生什麼影響,而這份影響力又能持續多久?不同世代的人,又會對我的學論產生什麼不一樣的感觀,直到我的學論失去生命力,所有的人來看都找不出什麼新意,到時,我會讓自己自然死亡,讓自我完全消失。”
“好奇怪喔!這樣的旅程想證明什麼?”
“這要證明我這個人的存活價值於那一年開始到那一年結束,假設我在公元2000年發表學論一直到公元4000年不再有人討論,那就證明我這個人生活的年代在公元2000到公元4000年之間,在我出生以前,我當然是不存在的,當我的學論沒有影響力以後,也就等同我這個人不存在,所以我能存在的時間,就是在這段時間之中。”
“那要是你一直永生下去都一直有新的想法,你會不會有再去發表新想法的衝動呢?”
“當然要啊!不過我會用另一個不同的身份來發表,然後再看看人們對新舊兩種理論有什麼不同的看法!這樣的人生才有意思!”
“哇!好深奧喔!不過我好像能聽懂一些了呢!真沒想到,一樣是面對著『永生』這兩個字,對每個人來說,都有如此不同的意義呢!”
“這倒也不盡然,像對王家父子和絕大多數的人來說,『永生』只是要追求更多的金錢、財富、女人,然後永永遠遠地享受下去。”
“是啊!這種答案真的是很籠統、很大眾呢!不過真不知道要是真有人享受金錢、財富、權力幾千萬年的話,會不會膩呢?”
“你不是跟我聊過在『天道』和『阿修羅道』之中,就有這種能一直享用美食、珠寶的天界居民,改天妳有聯絡他們的方法時,妳再去問問他們吧!”
“也許在這些天界居民的眼裡,人們所做的事,只不過是在自尋煩惱罷了!”
“喂!你們兩個還在混啊!今天沒有新的進展,就給我一直做下去為止!”,遠方又傳來那『暴燥的王政恩』的叫聲,兩人也趕忙回去進行實驗。
“對了!還有一件事,想問一下!”,走到實驗室門口,秀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實驗小組之中,葉志揚、王漢生、王政恩、張嘉達都有自己追求永生的原因,那麼宛宜呢?她想追求什麼?可惜的是,張嘉達並不知道宛宜的想法,兩人之間根本不曾有過交集,秀娟也只好將這個疑惑放在心中。
隨著加入王政恩的實驗團隊之後快兩個月,實驗進度離志揚最後完成的階段也越來越近,對於整個實驗當中最難掌握的新體靈魂清除,也在長期努力下,有了九成的準確性,融合完成之後,幾乎沒有靈魂重疊現象,只有在睡眠期間,才會又發生新體靈魂殘留下的一些特質,可以確定,能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完成控制。
秀娟明白,當實驗完全成功那天,鬼差就會再度找上門,秀娟一方面開始準備面對冥府使者的到來,不斷練習使用靈導具以及基本的靈能訓練;另一方面,她從潘伯豪警長那裡得知,陳柏榮這一陣子動作頻頻,開始和政界的高層接觸,而且這當中還有很奇怪的地方,就是本來官位比陳柏榮還高的官,只要陳柏榮跟他私下聊過之後,居然開始跟他客氣了起來,還積極地想拉拔他昇官,讓他的接觸層級一下子提高了起來,最近就有傳言說他可能會當上下一任的內政部長;根據秀娟自己的推斷,看來陳柏榮是打算用人類永生計畫的資料來換取升官發財,畢竟在政界高層之中,滿腦子想著永生不滅的人,可不在少數,要是陳柏榮真能提供他們永生的秘方,那他們當然願意讓陳柏榮當高官,一想到這兒,秀娟不由得感慨了起來,世間人追求永生的原因,果然就像張嘉達所說的,只是想永遠享有權利與慾望,真正會去思考人生意義的人,終究只是少數而己。
在這段時間裡,還有一件另人驚喜的消息,那就是卞婆婆有了對抗鬼差的新想法,就是將鬼神附身於穿滿鋼鐵甲冑的『活屍』的身上,可以兼具著物質與靈魂的防禦能力,鬼神有了肉體的包覆,就不會再被『法令』操縱;在活屍身上穿鋼鐵甲冑,就不怕鋒利的『現世刃』。只不過她是特地到湘西去學習這種趕屍法,所以還要再一陣子才能回台灣,在這段期間裡,卞婆婆會先把自己學到的東西教給霞英,讓霞英、處長和秀娟先多練習一下彼此的默契,等卞婆婆回來,再組成一個四人的防線來對抗冥府使者。
雖然卞婆婆非常熱情的提供意見,但是柳處長卻好像另有想法,他似乎還沒有辦法決定是要和宛宜兩人硬幹到底,還是接受陳柏榮的合作提案,也漸漸不跟霞英和秀娟聯絡了,至於他到底從柳羽均的手稿當中學到多少東西,他也一直不願多談,面對這種情況,秀娟是不太在意,但霞英顯然受了不小的打擊,精神一直都不太好,沒有一點點的幹勁,整天只是唉聲嘆氣,對於柳羽均的手稿也不用心去看、去學,幾個月來,一點進步也沒有。秀娟多次勸她看開點,好男人到處都有,霞英還是聽不進去,勸了幾次無效,也就只好由得她去了,眼見對抗冥府使者的戰線一直無法建立起來,秀娟心中開始有了一層陰霾,要是王政恩這邊完成實驗,卻還找不出對付鬼差的方法,那實驗完成那天,恐怕王政恩、張嘉達和自己都難逃一死,這件事王政恩應該早就知道了啊!難道他真的有什麼對策嗎?
時間進入了八月,這一天是八月十七日周六,秀娟一如往常,要到王政恩家中繼續進行實驗,卻發現房子周圍的氣氛很不對勁,從事發以來的幾個月當中,警方一直都有佈警力在王政恩的房子周遭觀察,但今天卻顯得多了許多,周圍幾條街街上,還多了許多像是黑社會人物的兇神惡煞。
在一大群警察之中,秀娟找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就是當初幫自己接下案子的汪成廣警員,秀娟趕忙上前跟他打聽一下情報,才知道原來今天的陣容是陳柏榮利用黑白兩道關係叫來的,陳柏榮現在已經進房子裡去找王政恩了,至於談些什麼,沒有人知道;警界高層已經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房子,也不許對陳柏榮做出不禮貌的事,否則一律格職。
從汪成廣的口氣之中,聽出了一個小警員的無奈,當初高層口口聲聲說要嚴辦此案,現在又在這百般阻撓,像陳柏榮這種有頭有臉的人,就算真的做了什麼非法的事,上層還不是幫他護航,有這麼多難辦的地方,這案子又有誰查得下去;秀娟聽了也十分感慨,所謂的『警界高層』,看來也被陳柏榮的永生美夢收買了,在永生的美夢之前,公義這檔事,誰又會去在乎?
和汪成廣聊完,秀娟就打算要進房子去進行實驗,卻沒想到警方居然不許自己進房子,就算再三強調自己是重要關係人,警方還是不願放行,看來今天在警方的阻擋下,是沒有人能進去的了。
沒事可做,也只好回家休息了,正當秀娟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她又再一次見到了那隻神奇的小狗,幾個月來,秀娟一直感到很奇怪,這隻黃色小狗不是王家父子養的嗎?怎麼幾個月以來,都沒再見它出現過,今天在路上見到它,可能是被王政恩丟了吧!
今天黃色小狗也是元氣十足地跑到了秀娟的腳邊,又像幾個月前一樣咬起了她的褲管,看來它又有重要提示要告訴自己,秀娟順著小狗的帶領,來到王家的後門,小狗把牆邊的一團草堆拉開之後,有一個小小的狗洞,可以藉此鑽進房子裡,讓秀娟不由得讚嘆這隻小狗真是太神奇了,這已經是它第三次展現神奇的靈性了呢。
有了這個密道,秀娟終於成功潛入房子裡,只要進來了,當然知道要去哪兒偷聽才不會被發現到,畢竟這幾個月以來,都一直待在這兒,秀娟躡手躡腳地走到窗邊,她知道從這兒可以聽到客廳的人說話,又不會被看到,是偷聽的最好地點。
“…..我再問你一次,有沒有更確實的方法,能逃避鬼差的追緝,上面對的人對你所提出的方案很不滿意,要是用這種爛方法,豈不是變成像你現在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光是看著你,就令人作噁!”,是陳柏榮的聲音!看來,他已經談了好一陣子了。
“你不要一天到晚拿什麼上面來壓我!我告訴你,用我這個方法,就可以同時逃過鬼差的追緝又能達成幾近於永生,只要你們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把靈魂雜質壓到最低,又至於完全消滅,這才是最佳狀態,像葉志揚之所以會死,就是原自於他將靈魂雜質完全去除,這,就是鬼差的底線,是不許超過的,你跟上面的人去說,不怕死可以去試試看把這個實驗做到完美,鬼差一定找上門。”,王政恩說得激動,陳柏榮也就靜靜地聽他說下去。“你要知道,這些鬼差就跟機械人一樣,只會按照天條去辦事,在靈魂當中留下的雜質,就是我們的護身符,就像那個蔡超華,他的靈魂被我附到一隻黃狗身上去,他的體內還殘留了將近五成的狗靈魂,為這個原因,鬼差就不能動他,否則就是濫殺無辜。”
“真可笑,狗靈魂的殘留量這麼高,還能叫做人嗎?”,陳柏榮冷冷的諷刺王政恩的高見。
此時王政恩又從暴燥型變成陰沈型,接下去說道:“這是你不知道當時的情形,當時葉志揚一死,我和蔡超華就打算要去拿葉志揚完成的實驗資料,誰知道資料早就不翼而飛,這時我想起葉志揚有提過在四年前他妻子曾經偷了一份資料想要脅他放棄實驗,可能還放在林秀娟那兒,當下蔡超華就叫了自己的手下去林秀娟家拿,等林秀娟被警方傳喚出門後,資料就到我們這兒來了,誰知這蔡超華一股腦子就要我幫他永生,否則就要我好看,我一氣起來,就叫我兒子拿石頭從背後把他打昏,再順手抓了一隻黃狗來,把蔡超華的靈魂換過去,由於進行靈魂轉換時,我手頭上的備份資料是四年前的,當然完成度不高,在同一個體內,同時有著蔡超華的靈魂跟狗的靈魂。”,聽到這兒,秀娟立刻意識到,該不會這隻小狗之所以三番四次幫著自己,是因為他就是蔡超華?她下意識地望著小狗,小狗也默默地跟她點點頭,原來這一切是這麼回事,原來不是因為這隻狗有靈性,而是因為它有著人的靈魂。
“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來接著說下去吧!當時你們做完靈魂轉移工程後,心裡一直都很不平靜,一方面怕警方追查,所以連夜將蔡超華的『屍體』送回他的家裡,另一方面,又叫了一堆道士保護你們,誰知幾天過去了,也沒事,至於為什麼呢?警方不查你們是因為有我幫你們掩護,利用關係把事情壓下來,而鬼差不殺你們是為了冥府法條並沒有限制不能進行『靈魂混合工程』,當時你們當然不知道這兩件事,只好留在家觀察這隻同時擁有兩個靈魂的狗。”,陳柏榮越說,王政恩的臉色就越是鐵青,口中唸唸有詞地說著:“不可能的,你怎麼會知道,不可能!”雖然王政恩的臉色難看,陳柏榮仍然得意洋洋的繼續說下去:“原來一隻狗體內有了人的靈魂之後,既會說人話也會汪汪叫,只是這個蔡超華實在太會搗蛋了,有一次,居然趁著你們不注意時,想打電話給林秀娟求救,講一些什麼『救救我!』之類的,嚇得林秀娟馬上把電話掛了,你們知道以後怒不可遏,想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它的聲帶割了,免得多添煩惱!但你們又捨不得殺它,想從他身上多觀察看看,看鬼差會不會饒過它,接著一個月多過去也沒事,你們幾乎可以確定鬼差不會殺『靈魂混合者』,也就覺得這蔡超華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有一天,林秀娟帶著吳宛宜來找你們,這不識時務的蔡超華還當著大美人吳宛宜的面前咬你兒子,當天,等那兩個女人走後,你兒子就想殺它,誰知你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兒子,連一隻狗都殺不到,被它跑走了,如何?我講得很詳細吧?我還有很多事可以跟你說呢。”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麼多的?是誰告訴你的?”
“那當然是歸功於你那個傻兒子,他可不像你跟我這種老狐狸,一個腦子能想這麼多,我隨便跟他套幾句話他就什麼都說了,他還跟我說,你們會弄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想強佔兒子的肉體去用,誰知反而被他制服,這個傻兒子又臨時突發奇想,想把你的學識拿來用,在一陣亂搞之後,你們兩個的靈魂就這麼混在一起了。”
“天啊!天啊!我怎麼生了這麼一個白痴兒子!連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也跟別人說!你這死老頭!敢罵我!你才白痴!”,王政恩又開始和自己吵起架來了。只是,秀娟終於明白,原來這兩個父子,居然因為互相陷害而導致靈魂混在一起了,人性的醜陋與悲哀完全表露無疑。
“那他到底還跟你說過些什麼,該不會連葉志揚的『完美實驗體』,你都已經知道了吧!”
“沒錯!王政恩已經跟我說過,那一天,他只為了在美女面前丟臉就想把珍貴的實驗體殺了,你知道以後跟他大吵一場,你罵他還不確定鬼差到底定人有罪的標準在哪,就讓實驗體走丟,簡直白痴,你們兩個吵了半天,決定去看看葉志揚的實驗到底做成什麼樣,你們潛入實驗室裡將完成體偷來觀察,確定了這個實驗體是世界上唯一一例的完全轉移,完全沒有『靈魂重疊現象』,這個最完美的實驗卻造就了葉志揚的死亡,你們也因而得知『靈魂完全轉移是有犯天條的』,才會讓你們有這種『靈魂要留有雜質』的新理論。”
“喔!天啊!他連這種事都到處跟人說,算了!以後你有什麼都跟我兒子去說吧!”,陰沈的王政恩,不,是父親王漢生在說完後,就『離開』了,接著王政恩的口氣又變得暴燥了起來。
“陳立委,你不是答應我不跟我父親說的,我父親快氣死了,等一會兒,又有一場架要吵了,你大概不知道自己跟自己吵架可是很累人的!”
“我會攤牌,都是因為時間已經不夠用了,上頭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他們要我告訴你們,像這種『靈魂要留有雜質』的方法,不到最後關頭絕不列入考慮,你要知道,要是每一次轉移都留下一點雜質,轉移個五十次,豈不是成了五十個靈魂的大混雜,到時候,還能叫做人嗎?”
“我跟剛才就跟你說了!我會想辦法將雜質量減到最低,低到就算轉換個一百次都沒問題為止,要是你們這群人再敢囉哩囉嗦,我就…..”,暴燥的王政恩,也就是王政恩本人,向陳柏榮發出強烈的不滿;對方卻冷冷地掏出槍來指著他的頭,嚇得王政恩立刻原形畢露,跪地求饒說道:“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不要亂來啊!求求你!”
“你聽好,不要隨便用這種威脅的口氣跟我說話,否則我當場殺了你,反正上頭一定會幫我護航,你就到陰間去實踐你的什麼『雜質理論』,你可不要搞錯,可以取代你的人到處都是,別以為我非用你不可!我現在『命令』你給我想出個想辦法來,你聽好,是『命令』,不是商量,你絕對要給我完成,上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要是想實現永生,卻要變成這個鬼德行,那永生又有什麼屁用!要是惹得他們不痛快,你跟你那兩個組員,都等著被人丟到太平洋裡,聽清楚了沒有。”,這個可惡的陳柏榮果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平日掛著一副人畜無害的虛偽笑容,骨子裡草菅人命還滿不在乎,真希望有一天老天有眼,能把王家父子跟陳柏榮都抓到十八層地獄裡頭去,像這種人才是真正的惡棍,比起來志揚犯的錯,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像王家父子這種無膽匪類,面對陳柏榮拿槍威脅,還不滿口叫好,點頭如搗蒜,秀娟心裡卻是暗自憂心,有陳柏榮在後面盯著,王政恩再怎麼不願意也只好加快進度,但是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真正想得出要怎麼對付冥府使者,事情再依著這種局勢發展下去,到實驗完成那天,真的就要大家一起死了。
“好啦!我們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那麼,就請兩位再加把勁,想個更好的辦法出來吧!不過你們可以用的時間,只有半年,做不出來,你們全都要死,別問我為什麼,因為這是命令。”,把命令交付給王家兩父子後,陳柏榮就先行離開了。
秀娟看四周風平浪靜之後,又靜悄悄地從秘密狗洞裡逃出,看著眼前這隻有著蔡超華靈魂的黃色小狗一路跟隨著自己,秀娟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時秀娟的手機有人打來。
“葉太太,妳好,我是陳柏榮,剛才在窗邊,妳應該什麼都聽到了吧!”,這幾句話,把秀娟嚇得心臟跳了一下,原來陳柏榮一直知道自己在窗外偷聽,想起他剛才說的那番狠話,該不會想做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壞事吧!
“是啊!我什麼都知道了,那你現在想怎麼樣?”,雖然心裡害怕,口頭上還是要逞強一番。
“呵、呵、呵,葉太太,妳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耶!”
“有趣?怎麼說?”
“你難道不會去聯想到,是我特地安排妳來偷聽的嗎?”
“特地安排,我不懂?”
“好、好、好,我把整件事的過程都跟妳說好了,其實自從蔡超華變成狗之後不久,我就從王政恩,也就是暴燥那個,我從他口中得知蔡超華被他們父子倆變成狗,又知道他不但求救無門、聲帶又被割了,我就悄悄安排它成了我的內應,幫我偷了王家所有的鑰匙來,好讓我備份所有的鑰匙,接著我又叫他幫著妳去找出被王家父子藏起來的備份資料,至於它帶妳所走的那個狗洞,是我叫人連夜挖出來的,再叫蔡超華去找妳,好讓妳今天能偷偷進入王家。”
“你這麼幫著我,是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我想要讓妳來替代王家父子,我和我的頂頭上司,開始對王家父子感到不耐煩了,從他們硬要把資料留在身邊不讓別人來看,就知道他們滿腦子都想獨吞一切,現在受制於我,只是形勢所逼,一但實驗完成,他們很有可能把『靈魂轉換儀器』和所有資料搬空,從此隱姓埋名,獨享永生的秘法。”
“王家父子貪婪大家都知道,但是現階段沒了他們的話,豈不是只剩我跟張嘉達兩人,那這個實驗要完成,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
“這件事妳不用擔心,到時我自然會安排人去接替王家父子的位置,我為妳做了這麼多,唯一要求的一件事,就是希望妳能幫助蔡超華,讓他去檢舉王家父子的行徑。”
“你現在就想除去王家父子?那你剛才所說的什麼半年期限是怎麼回事?”
“唉!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說妳了,那些話當然是鬼扯,我想除掉他們,還要問何年何月嗎?”
“那你所說的上層的事,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呵、呵,這個是秘密,沒有人會知道的,我只告訴妳一句話,在一個組織裡,最可怕的人不是領導者也不是勞動者,而是中間那群什麼都能做又什麼都不用做的那群人。”
“什麼鬼計都是你在想的,你還真是有夠討人厭的呢!”
“那裡!那裡!反正大家合作愉快最重要,還有,那隻狗,也就是蔡超華,這一陣子就由妳先帶著吧!”
“我帶著他幹嘛?”
“你先帶著他,我會盡量替妳製造機會支開王家父子,到時就要靠妳去幫他回復肉體,時候到了我會通知妳,就這樣,再見了。”,兩人結束通話後,秀娟看著那隻『蔡超華』狗,雖然萬般無奈,還是把他給帶回家去了,真不知道兒子、女兒看到這隻狗會有什麼想法,只好騙他們說是外面撿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