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忙碌的生活,幾乎搾乾秀娟所有的精力,只好等到周末放假時,才有時間跟宛宜連絡,看她對整件事抱持著什麼態度和想法,在周四的那天也就是四月十二日,秀娟下班後就先跟宛宜連絡,看能不能約個時間見面,當時,秀娟拿著手機卻不太清楚該說些什麼,在很多時候,忽然跟一個多年沒連絡的朋友連絡,比跟一個陌生人連絡更尷尬,考慮了快半小時,秀娟才撥了這個電話,電話另一端傳來那曾經熟悉的聲音,“你好,請問你哪位。”,是宛宜,“宛宜嗎?我是秀娟,我想妳也知道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我想看妳能不能抽個空,出來見面一下,互相商量到底該怎麼辦。”秀娟為自己生澀的言詞懊惱,卻也想不出更妥善的說法,畢竟裝熟搞不好還弄得更尷尬,“秀娟嗎?我也猜得到妳遲早會打給我,那妳想約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幸好對方的回應還算溫和,讓秀娟鬆了一口氣,雙方便約定在這個周日也就是四月十五日,在文化大學附近的一間咖啡店見面,以前幾個好朋友在讀書時,就經常互相約在這,兩人提起大學時期的事,就聊了好一會兒,但在有意無意間,兩人都迴避和志揚有關的話題,不只是怕提了傷心還有另一種微妙的抑制,形成隱性的矛盾;另外,秀娟還順道問起張嘉達的事。
“宛宜,我想請問一下,在我離開志揚之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加入了實驗的團隊裡啊?”,秀娟先試探性的尋問一下,看看對方反應如何。
“有啊!在實驗開始後第四年,也就是兩年前,還有一個張嘉達加入了實驗團隊。”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妳可以跟我形容一下嗎?”
“外表上來說,是很平凡的年輕人,實際上,他是連跳好幾次級的天才兒童,我沒記錯的話,他二十四歲就拿博士文憑了,現在才二十六左右,只是……。”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也沒有啦,只是他這個人怪怪的,總覺得跟他沒話說,老是在自言自語,又常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在實驗室裡算人緣滿差的,可能只有志揚願意理會他,其他人都不太想跟他有什麼接觸。”
“妳那邊有他的照片或一些資料的話,禮拜天也順便帶來好了,讓我知道他是長什麼樣子。”
“嗯…..我想我這可能沒有他的獨照,只有一些跟其他人的合照。”
“沒關係啊!有合照就好,那就麻煩妳囉!至於其他的事,就等到禮拜天再說吧。”
“嗯!那就禮拜天見吧。”
“好!拜拜!”,雖然許多年不見,談話的氣氛卻還算滿熱絡的,看看時鐘也已經是晚上十二點,為了怕明天上班遲到,秀娟趕緊要去睡覺,就在此時,突然電話聲又響起了,想來是宛宜有什麼事忘了說吧,接起電話後,另一端傳來很多雜亂的聲音,一股寒意從腳跟衝到頭頂,紛雜之中聽見死去多時的蔡超華在求救,斷斷續續地說著:“救救我,拜託…..誰都好,快來救救我啊!”,驚嚇過度的秀娟全身發抖,想也不想的就用力掛上電話,巨大的聲響吵醒了兩個孩子,秀娟看到兩個孩子的臉龐,又重新平抑情緒,拍拍孩子的臉頰,裝做若無其事的把孩子勸上床,而這件事也提醒了秀娟,也該要跟靈異諮詢處處長柳峻陽連繫一下了。
一晚沒睡好的秀娟,自然又被老闆痛罵了一頓,自從志揚過世之後,秀娟的工作表現便一路下跌,最近更是慘不忍睹,老闆還肯付薪水給她,同情的成份倒佔了大多數,否則,以她現在的工作績效早就被炒魷魚了,但現在的秀娟已經管不了老闆的情緒如何,她乘著工作的空檔,趕緊跟靈異諮詢處處長柳峻陽連絡。
秀娟拿出潘警長給的名片,並依上面印的電話播給警政署,“您好,這裡是臺灣省警政署,國語請按1…..”,秀娟轉到名片上所寫的分機號碼『1001』,在許久的鈴聲之後,有人接起了電話。
“你好!這裡是靈異諮詢處,請問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地方嗎?不論是房子鬧鬼,還是陰宅遷移,或是外星人入侵,總之一切超自然、不可解的事件,都會為您服務。”,若非親耳聽到,真不敢相信警政署裡真的有個靈異諮詢處,電話傳來的是一個成熟女子的聲音。
“小姐,麻煩請找靈異諮詢處處長柳峻陽。”
“不好意思耶,沒有特殊理由的話,一般事務是不會麻煩到處長的。如果妳真有什麼特殊的事項,也一定要預約;如果想要預約,您希望是周一還是周四;另外,就算預約完成,也要麻煩妳來我們現場。”,這位接電話的小姐,說話的速度異常迅速,卻也十分協調,像饒口令似的,倒也十分有趣。
“可是…..是一位潘伯豪警長交代我要跟柳先生連絡的。”
“是潘警長啊,那請問妳是406專案的相關人員嗎?還是512專案?或是412專案?915專案?”,電話小姐又再次展現她那平淡又快得離譜的說話速度。
“是的,我是第一位死者葉志揚的妻子林秀娟。”
“……原來妳和那個案子有關啊….我明白了,請稍等一下,好嗎?”,本以為對方又想說一大堆話,這次倒很乾脆,不巧的是,在等待轉機的時候,遠方聽見老闆到處找自己的吼聲,這下也只好先放下手邊的事,乖乖回去挨罵,本以為能趁著老闆罵完後,再找個時間跟對方連絡,哪知老闆一罵就罵個沒完,等秀娟能想辦法抽身時,都已到下班時間了,連忙收拾手邊工作,下班後,又趕快去接兩個孩子,也就忘了跟靈異諮詣處的人連絡,等一家人回家時,看見一對陌生的男女在自家門前等侯。
“葉太太,妳好,我是靈異諮詣處警員汪霞英,早上就是本人接聽您的電話,在我左手邊這位是我們的處長柳峻陽,雖然葉太太您在早上時,臨時掛電話的舉動,使我們無法在電話中事先了解情況和提供意見,更重要的是,無法交代您提供相關資料,就無法加速辦好事情,因此,雖然您沒有任何預約,我們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時間寶貴,希望妳能盡快說明,妳所遇到的困境,方便我們能為您解決,而我們也會跟您說明,我們所需要的資訊,以方便辦案。”,聽這個聲音,很明顯地就是那位接電話的小姐,看她的打扮和幹練的眼神,再加上公事包,完全就是一個OL系女強人,而她所指的靈異諮詣處處長柳峻陽,就有一種歷經蒼桑的味道,雜亂的鬍渣和硬朗的中年臉孔,不算帥卻還算滿有魅力的。
“這….,那我們進去再說吧。”,進了房子後,秀娟先將兩人孩子帶進各自的房裡,再出來跟兩位靈異警員說明鬼差找上自己的過程。
“葉太太,不好意思,我能觀察一下妳們的房子嗎?”,秀娟答應後,柳處長開始仔細觀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尤其在上次留下的符咒之處,停留特別久,巡視一陣子之後,開口說道:“坦白說,這個案子真的很棘手,當初我為妳請來的女道長,法力不算差,面對冥府使者卻是根本無可奈何。”
“難道冥府的人真的那麼可怕嗎?”
“……”,沈默許久,柳處長輕嘆一口氣,說道:“到目前為止,不曾有過記錄是凡間人有辦法對抗冥府使者的。”,柳處長說完一句之後,一旁的女助理汪霞英接著說下去:“主要原因只要它們使用一種『身想轉換原理』,凡間之人所做的一切攻擊,都變得無效。”
“『身想轉換原理』?那是什麼意思?”
“根據字面上的解釋來說,『身』也就是肉體,『想』也就是思想,『轉換』則是代表它們的物質能量和思想能量能互相交換,舉個例子來說,在恐怖片中出現的幽靈就是思想能量型態,任何物理性質的攻擊都沒有任何效果,往往只有符咒或密咒能制服它們,但是反過來想,這些符咒或密咒這些東西的『本身』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要是拿一團紙丟人或是在人的旁邊唸些咒語,是不會對身體有所損害的,鬼差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們在冥府之中算是十分特別的一種,它們擁有穿梭生死兩界的特權,因此當它們轉換成思想能量時,不怕刀劍、不怕拳頭也不怕現代武器,但是當人們想用符咒對付它們時,它們又將轉換為物質能量。另外,它們還有其他特殊能力來增戰鬥力,當它們呈思想能量時,可以使用『法令』,就是在某個限定範圍內,選定某物為『思想主控』,範圍裡的一切都將順著『思想主控』的行為模式來行動;為物質能量時,則可以使用『魂儀』,就是將生物或人的靈魂實體化,成為自己的武器或護具。”,汪小姐的口舌之技真是令人目瞪口呆,沒帶稿子就能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看得出她是個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
“柳處長,我想請問一下,剛才汪小姐所說的『思想主控』是什麼意思啊?”,為了怕再次開動這位像機關槍似的汪小姐,秀娟特地找柳處長說話。相較於口齒伶俐的女警員,這位處長是位惜字如金的人,他將女組員留在原地,並沈默地帶秀娟到遇到鬼差的房間,他指著當時被鬼差取走的鬧鐘,如今還留在房間的地下,仔細一看,才發現鬧鐘根本沒在動了,柳處長跟秀娟說明:“我們眼前這個鐘,就是鬼差設下的『法令』,妳想想一般看到一個不會動的鬧鐘,妳會想到什麼?”
“…..不可燃廢棄物….吧。”,秀娟的答案實在是蠢斃了。
“……我還滿欣賞妳的答案的,不過我想鬼差應該不會在戰況不利的時候,特地把一個鬧鐘變成一個『不可燃廢棄物』。”
柳處長取下眼前的鬧鐘,並接著說道:“葉太太,在妳們遇到鬼差那個時刻,這個房間被它設下以這個鬧鐘為『思想主控』的『法令』,整個房間就成為這個鬧鐘,也就是說,『時鐘』所指的是『時間』,在這個思想主控之下,所有的『思想型態者』,都必須遵守『法令』,它們的時間都停止在那一刻,這也就是道婆召出的『鬼神』所以戰敗的原因。”,柳處長想講的話十分抽象化,他拼命的解釋了好幾遍,秀娟卻只能勉強聽懂一點點。
見秀娟聽不太懂,對方也只好再解釋清楚一點:“也就是說,如果它拿了一把劍,就可以轉換成攻擊性的『思想型態武器』,可以傷害同是思想型態的東西,又如果它用的是一面牆,就可以用來阻擋敵人,但是同樣也只限於對神鬼、幽靈之類才有效。”
“這麼說來,『法令』就是將現實生活中的東西,變成對神鬼的武器;『魂儀』則相反的將鬼魂變成現實武器。”
“沒錯、沒錯,妳終於懂了,『鬼差』正是生活在現實與靈魂世界的中間,它們特異的體質,可以轉換物質與思想的型態存在方式。”
“看我開了竅有那麼開心嗎?真是的,好像我真的有多笨一樣呢。”
“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像妳這種從沒接觸過異世界的人,能這麼快就能理解算很難得的了!”
“我只是隨便說說!不是真的生氣啦!不過說真的,我本來還以為處長你是個不喜歡說話的人呢。”
“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待在這麼『靈活』的助理身旁,都會變得沈默吧。”
,柳處長一邊說一邊微笑搖頭,他的笑容有一種成熟而深沈的味道。
“這倒也是,看來這個案子不快點完結,我也會變得懶得說話了呢。”
兩人正相視而笑時,汪小姐不知何時已站在門邊,並向兩人說道:“在別人背後說壞話,似乎不是一個好習慣喔。”,柳處長跟秀娟就像做壞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樣,淘氣的吐了吐舌頭,一旁的汪小姐也是一臉想笑又硬撐著的表情,看來也不是真的在生氣。
回到客廳後,柳處長開始繼續解說『法令』的特質:“這是位於『六道』之中最高位階的『天界』所賜的法條,其效能須經過天界法庭的認證,雖然對有實質形態的生命體沒有影響力,但法令對『六道』之中任何神靈、鬼怪都是具有絕對性的法條,除非是能逃出施展範圍,或是法力能比施術者高出一倍以上,才能不受其控制;據我所知,每個冥府使者所能持有的法令是有其數量限制的,單以這點,『鬼差』所能擁有的法令數量尚不如其他高階的冥府住民,以限制其戰鬥力,否則,恐怕連冥府之王『閻羅』也壓不住它。”
“原來冥府世界也有位階的分別啊?那你們是怎麼取得這些異世界的知識的啊?”
面對秀娟的問題,汪小姐從公事包拿出幾本書,都是一些靈異學論的知識,對一直堅持科學思想的秀娟來說,真是有種說不出的排斥,這讓汪小姐忍不住多跟她解釋了一番:“葉太太,對一般人來說,很難接受這種知識是沒錯,這是因為自古以來從部落時代到中世紀到現代之間,靈界知識都一直是少數祭司的專利,根本不會也不應該讓大多數人了解太多,會製造很多混亂,也才讓大多數人很少有這種知識,但對現在的妳來說,要對抗鬼差的死亡追緝,了解愈多對妳自己愈有利,至於在科學性方面,妳不需要擔心,這門學科人類已經研究了幾千年,一直到現在都還有專門的學院,所以、希望妳能放下心中的成見,真正真正來了解這門學問,我和處長都會全力幫妳的。”
“學校?妳和柳處長都是嗎?”
“是啊!我們都是南華異界技術學院的學生,處長比我大三屆,我們在學校裡就已經認識了!處長他不但很會照顧人,各式各樣的知識可以說是無人能出其右呢!”,說到這,她還不忘偷偷瞄了處長一眼,眼裡充滿了崇拜與愛慕,敏感的秀娟當然也注意到這件事,心中暗自偷笑著:“喔!原來汪小姐對她的上司有意思呢!”
為保護秀娟一家人的安全,汪小姐拿出了幾件『科技化』的除靈器具,一把『靈能槍』,其射出的子彈可以對思想型態造成傷害,一個『靈能雷達』則可以顯示附近存在的靈體,還有一個『赤天陣寶鏡』,用它來照射靈體,會將對方困在迷宮之中,除非被困的靈體能找到出口,否則就永遠困在裡面。
“葉太太,其實我實在很想跟妳說,不要管這些事,妳就可以長命百歲,否則像卞婆婆忙了一輩子,也是白費心思。”
“汪小姐,我們辦案的人,不該說的不要說。”,柳處長不悅的警告他的組員,讓汪小姐一時沈默了下來,受到處長的警告,讓她很是難受,處長轉而跟秀娟說話:“葉太太,妳還提到昨天接了一個詭異的電話,根據我們的調查,這並不是由『鬼』所撥出的電話,至於什麼人,又為什麼打這個電話,就須要另外去查明了。”
“請問…..你們是如何確定的啊?”
“這就要歸功於最新科技產品『靈魂香』,任何東西燻過之後,其香氣就可以….判…定,啊….處長,我….是不是又太多話了。”,汪小姐的幹練似乎只是一種偽裝,實際上是一個直腸子的人。
“不,妳解釋的很好。”,柳處長微笑以答,兩人間有一種特殊的相處模式,雙方也已經習慣了。
“葉太太,我們介紹這些東西,只是希望保障妳的安全,至少當鬼怪或冥府使者企圖傷害妳和家人的人身安全時,能有個東西防身,我在此要奉勸妳一句,最好不要主動去招惹它們,尤其是冥府使者,只要妳不超越它們的『規則界限』,它們不要主動對妳做什麼;但是,當妳跨越界限的那一瞬間,它們會毫不猶豫地奪走妳的生命,它們的眼中,沒有我們凡人所謂的『愛心』,只有什麼是該做的,以及什麼是不該做的。”,汪小姐看處長沒在生氣了,又恢復那心直口快的本性。
“多謝你們的關心,我想我多多少少都能感覺得出對方的底線在哪,只要好好把握住原則,它們一定也會有所讓步,畢竟,當時它和我所說的話當中,就很明確的表示出,它們想要的只是維持一份秩序,在這個前提之下,我就有方法和它們談條件了。”
聽到秀娟說的話,柳處長和汪小姐不敢置信的看著秀娟,使她反問了一句:“我說了什麼很奇怪的話嗎?”
“不,我只是覺得妳….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在想,古往今來,敢跟死神談條件的,妳真的稱得上是第一位了。”,秀娟的勇氣,讓柳處長有敢而發。
“其實當那個鬼差抓著我的脖子的那一刻,我真的會害怕失去生命,但事情發生後的這幾天,我想了很多,如果像它所說,生命是由『偶然』所開始,以『必然』結束,那身為失去生命的志揚,就沒有選擇命運的機會,他的命運已經成為一種『必然性』,只有還活著的我,才能產生其他的『偶然性』,也因此,我覺得我還有一些事情可以做,雖然這些事情不一定合乎於是非的觀念,值不值得也很難說,卻是我前進的指標,不過,這也要兩位肯幫我才行的。”
“妳有這種覺悟,真的很難得,我們兩人也一定會全力支持妳的,那麼,妳接下來是想做些什麼?”
“接下來啊,對了!我明天約了實驗小組裡的一個成員,她的處境搞不好也很危險,如果你們兩位有空,可以跟我一起去嗎?”
“也好!那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吳宛宜,我大學時的同學,是個大美女呢!”
“原來妳說的是那個吳宛宜啊!我們處長跟那個女人…..”,汪小姐正想插話時,柳處長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害她連忙收回本來想講的話,小小聲地說:“不熟。”
“處長,你也認識宛宜啊!正好,我跟她約了明天要在文化大學附近的咖啡店見面,我們三個一起去找她聊聊吧!”
“警察自然會保護她,我想我應該是沒有必要去跟她見面!”,柳處長冷言以對。
“是喔!我明白了,那我明天自己去找她就好。”,提到宛宜時,柳處長的樣子好像不太對勁,三言兩語就想走,汪小姐也攔不住他。
“請問一下,柳處長他怎麼了?”
“沒什麼,請妳別太在意。”,是錯覺嗎?汪小姐的臉上有著一層無奈,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如果柳處長不想去,那麼汪小姐妳呢?”
“我?我根本不想見到那個女人。”,汪小姐說話時流露出恨意。
“我不知道妳們有什麼誤會,但是我相信宛宜是個性情很好的人。”
“而且還很美,不是嗎?看來葉太太妳還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唉!還是別說了。”,秀娟明顯感覺出敵意很深的味道,汪小姐最後留下的這句話讓秀娟連續兩天都睡不著,一種悶、苦的感覺卡在胸口,每晚總要爬起來喝好幾次水。
『為什麼這句話會在我的心中徘徊不去?』
『為什麼我會想幫根本不熟的宛宜說好話?……難道,我想證明----她不會是一個搶人情人的壞女人…….嗎?』
到了星期日下午,當宛宜來到咖啡店赴約時,還是一如大學時期的美艷,多年的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留在痕跡,秀娟打量著倒映在玻璃窗上自己,早已因家庭和孩子失去風華,無奈間,秀娟口頭上還是讚嘆宛宜保養有方,這並不單單是一種恭維,同時也在自我嘲諷。和秀娟相對而坐的宛宜,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長久以來宛宜一直是一個保持親切態度,卻仍讓人感受到距離感的人,難怪當年的冰山美人,始終沒有人能融化她的心。
“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和妳真的要好好談一談了。”,先開口的是秀娟。
“是啊,改變來得這麼突然,任誰也會手足無措的。我想….在這麼多的意外之中,還是志揚的事,最讓人感到震撼和傷痛。”
“我和他有那麼久沒見面,倒是妳才比較了解志揚過去幾年來做過的事吧!”
“了解?秀娟,難道妳不知道在過去幾年來,志揚心中除了實驗以外,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去了解,包括我。”,宛宜的這句話,若有似無的透露出一份渴望被重視的感受,秀娟也不去點破。
“宛宜,在生前我們沒做到的事,就算了,如今,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去面對,我希望妳能幫助我。”
“妳所指的,是冥府使者的事嗎?”
“妳知道嗎?妳見過它了?”
“在前天晚上,我趁著保護我的警察不注意時,一個人跑到街上逛街,當我走進一條陰暗的小巷之後,周遭的氣氛就變得很不對勁,我就知道是它找上門來了。”
“天啊!妳怎麼說得一付很冷靜的樣子。”
“是很冷靜啊!靈異這種事我之前就接觸過了,所以也就什麼好怕了。”
“接觸?妳不是科學家嗎?”,同樣身為科學家的秀娟,可是標準的鐵齒一族,直到碰到這一連串的事情,才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這些事情也可以是屬於科學的一種,不是嗎?總之,當我知道冥府使者的前來,是希望人們不去完成『人類永生計畫』的時候,我當場就答應了。”
“妳答應了?可是…..我這次找妳就是希望妳能幫助我找到實驗內容的下落,可以的話,我想完成這個實驗,然後,我希望能讓它再次找上門來,我才有機會和它談條件。”
“然後妳想約冥府使者談判?秀娟,算了吧!這種事是不能用這種方法解決的,再說,我也不想再和這個實驗扯上關係了。”,
“好吧!妳不願意,我也不強求。那至少提供我一些組員的資料,這不算是一件難事吧!”
“這倒沒問題,妳看,在這張照片最右邊的那個就張嘉達,其他幾個妳就都認識了。”,宛宜所指的地方,有一個瘦小、短髮的年輕人,單就外形來說,實在不太上相,另外在這張照片中,還有志揚、宛宜跟王政恩,背後的場景是實驗室。
“原來這個人就是新組員啊!真看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有方法可以連絡的到他嗎?”
“並沒有,我跟他根本不熟。”
“那妳覺得實驗內容有可能被他偷走了嗎?”
“應該不是,他對這個實驗好像沒什麼興趣,總是站著在發呆或是找人問一些奇怪的問題,真要說有嫌疑的,是王政恩。”
“還有立法委員陳柏榮。”,宛宜聽到這個名字時,身子很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秀娟追問道:“你為什麼向警方隱瞞陳柏榮涉案的可能呢?”,兩人都陷入了沈默,秀娟也明白再問下去也沒結果,只好將話題帶到柳處長身上:“如果陳柏榮的事,妳不方便談就算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妳,那就是關於柳….”,話還沒說,宛宜接著說道:“妳想問有關於柳峻陽的事情吧,….秀娟,妳聽好了,這件事我只告訴妳一個人,我希望…..妳絕不要告訴任何其他人,好嗎?”,宛宜輕呼了一口氣,說道:“這個實驗從一開始的基礎,就不是建立在科學之上,這個實驗其實是一門靈異學的運用,而柳峻陽就是靈異學的專家,對於靈異的了解,完全不是傳統巫師所能相比的,我和他就是這麼認識的。”
“就只有這樣而已嗎?”,柳處長不自然的反應還映在秀娟的腦海裡。
“是的,我跟他……沒什麼,什麼也沒有。”,宛宜輕描淡寫的帶過。
“連志揚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是的。他一直以為自己所做的是符合科學範圍的事,在此前提之下,也就沒留意到自己的行為,違反了冥府的法則,即使到死的那一刻也是如此,我真的很後悔,不該跟志揚提起這件事,更不知道他竟會對這個實驗這麼執著。”,宛宜後悔的神情全寫在臉上,秀娟強忍悲痛,一邊安慰宛宜一邊說道:“這個實驗原來不是王漢生想出的,我到今天才知道呢。”
“算了吧!王漢生那個老狐狸,從一開始就想撿現成的便宜。”,一個深沈的男性嗓音,原來是立法委員陳柏榮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旁,一雙深沈的眼神注視著宛宜,大大的四方形眼鏡和制式化的西裝領帶流露出標準的政治家氣息----老練而陰狠;和這個人的每一次見面,都會感受他的權謀詐術越來越高深。
“兩位美麗的女士,不介意和我這個老頭子聊聊吧!”,他很有把握兩人不會拒絕,也就很自然地坐下,並向服務生點了飲料,在這幾個小小的動作之中,陳柏榮就已確實的拿到主導權,連服務生也產生了一種錯覺,覺得秀娟和宛宜是專程來等這個人,誰也不會相信,陳柏榮根本不是該在今天、在這裡出現的人。
秀娟從宛宜驚訝的表情了解到陳柏榮的到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其實仔細推想一下,陳柏榮能掌握兩人行程並不難,以他在黑白兩道的關係,當然知道警方先後找過實驗的各個相關人員,其中又只有秀娟跟宛宜會互相連絡,而大多數的老朋友見面都是約老地方,了解這些之後,就只需耐心等候兩人見面即可。
“我們剛才說到王漢生,對吧?有關他的事,我想我可以提供你們一些個人看法。”,既然拿到主導權,陳柏榮的第二步就是要設下陷阱,讓眼前的兩人對自己手上的情報產生興趣。
“不知道耶,人都已經過世了,也什麼好說的”,根據秀娟多年來的觀察,不和他打交道才是上策,能拖就拖,陳柏榮接著說道:“在我看來,像他這種人,真應該被地府判個一億年的重刑呢!搞不好這會兒,他已經被地府的使者帶到閻王哪兒了呢!”;這一句話,到底是反應出陳柏榮知道著冥府使者的存在,還是隨口說說而已;秀娟陷入了猶豫,要是一股腦兒地將這一陣子的事都說出來,就沒有條件跟對方交換情報;要是不說,又無法證實對方是不是清楚知道冥府使者的事。
“陳委員,這麼說你相信這世界上有地獄囉!”
“我信啊!因為前一陣子有一位警員汪成廣,他跟我提到一些最近發生的事,尤其又跟妳們兩位有關,不介意讓我多了解一點吧!”,被反將一軍讓秀娟十分苦惱,現在要是不透露一點資訊,顯得很沒誠意,但話題一被打開,在對方的趁勝追擊之下,一定會漏了口風。
“陳委員,關於冥府使者的事由我來跟你說,也希望你能多描述有關王漢生的事,好嗎?”,宛宜的即時搶救,平衡了彼此的交易價值,要是秀娟真的把什麼都說了,那陳柏榮就多賺了筆情報,秀娟也就失去不少籌碼。
“那我們就先談談有關王漢生的事情吧!我希望兩位能了解到的一件事就是--王漢生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實驗是不能進行的,如果強制進行的話,將違反冥府規則,這件事就寫在他的日記本上。”,陳柏榮拿出紙張上,確實有著王漢生的筆跡,上面的日期是西元2000年六月十日,也就是六年前--實驗開始的那一年,裡面的內容記載著實驗開始後一個月,一直有一個幽暗的聲音追蹤自己,不斷強迫他一定要放棄實驗,否則一切後果自行負責。
“你…這張紙是什麼時候拿到的…..你為什麼不事先警告我先生呢?”
“葉太太,難道妳懷疑我明知實驗是不正常的,卻不去警告別人嗎?我再惡劣,也不至於視人命如草芥,日記是在王漢生死後,我才從他家裡搜出,看過裡面的內容,哼….哼,才知道王漢生才是真的狠角色,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手培養的弟子走向死亡陷阱,他再趁機奪取實驗成果,自己不用出力,還可以躲避冥府使者的罪罰。”
得到了這個資訊,秀娟知道要替志揚平反的機會又加大了,只要自己能證明志揚是無心違反法則的,相信冥府使者也會網開一面。
“陳委員,那麼這一本日記本現在是在哪兒呢?”
“葉太太,不好意思,我是不會再跟妳透露更多的事情的,總之,這只是他的日紀裡的一頁,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會再多說,我只希望這份資料能對妳有幫助。”,以陳柏榮這麼狡猾的人,提供了情報,當然就是要等對方有所回應了;秀娟和宛宜四目相視,彼此點頭後,宛宜說出兩人和鬼差接觸的過程。
“所以它最後留下了一個鈴鐺,說如果我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用這個鈴鐺的鈴聲來找它。”,宛宜在故事的最後留下了一個伏筆,為的就是要陳柏榮覺得兩人還有利用價值,才會繼續提供情報的交換;至於和鬼差連絡的方法,當然是宛宜隨便編出來的。
“喔…..我明白了,這麼說來,葉太太妳所希望的,就是有證據能證據妳丈夫不是刻意出違反冥府法則,好讓他不在地獄受苦囉!”
“是的,那希望委員也能多幫我們一些忙。”
“好說、好說,大家是互相幫助,是好事,那我就先走一步囉!!”,說完後,陳柏榮便離開了。
“宛宜、妳好像變了不少。”,從宛宜幾次冷靜的應對之中,秀娟查覺出她深沈、難以捉摸的態度,竟和陳柏榮如出一轍,雖然宛宜的態度還是和以前一樣親切,秀娟還是感受到不同,她對應著如此狡獪之徒,卻能應對得宜。
“變了?也許吧。”,宛宜還以淡淡的一笑。
“宛宜、妳覺得陳柏榮到底想得到什麼好處啊?該不會,他也想長生不死吧?”
“我也在想…..,他明明有好幾次機會….,我不知道,我真的搞不懂他。”,宛宜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宛宜,那妳覺得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我想….『妳』先到王漢生家裡去找找看資料在哪好了,『我』可不想再跟這個實驗有什麼牽連了。”
“找?妳別忘了他兒子王政恩還在啊!”
“….. 好吧!我就再幫妳一次吧,我們一起去找王政恩,到時候我自然有辦法支開她,好讓妳有時間找資料,而我和這個實驗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
“嗯!到時我會看情況來決定的,那麼,妳要和他約什麼時候呢?”
“那就約下星期日吧!”
“好!那到時我再跟妳連絡。”
“那…..我先走囉!拜拜!”
宛宜走後,秀娟繼續享用著她的咖啡,卻不經意地發現桌上還留著一包小東西,是宛宜忘了帶走的東西嗎?秀娟偷偷拿來觀看裡面有什麼,“鉲”地一聲,裡面放著一串鑰匙和一封信,信上寫著:『葉太太,這串鑰匙可以幫妳找到妳要找的東西,另外,還有我的手機號碼,希望妳有進一步發現時,可以藉由這個號碼找我。』很明顯地,這是陳柏榮刻意留下來的線索,要秀娟幫他找到實驗資料,依此判斷,這串鑰匙應該可以在王漢生家裡使用。收起鑰匙、喝完咖啡,秀娟已做好準備迎接各種挑戰,道路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