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套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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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詹雅蘭
星期天一整個早上,曉約獨自窩在露天咖啡座裡,逐字逐句地閱讀起 英文報紙,光是不停地敲打手邊的翻譯機,就夠她整隻手臂僵直疼痛 了。
繼烹飪、小提琴之後,這已經是她今年第3個立志學習的目標。
陽光從欄杆外輕灑進來,並沒有讓曉約的神情比較舒緩,一種莫名的 疲態不時出現在她臉上。
「鈴……」
像是觸電一般,曉約下意識的翻開皮包,搜尋起行動電話。然而,越 是著急越是找不著,她氣得幾乎要將整個皮包倒在桌上。
「喂!」一個甜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怎麼還沒來?」抱怨中 帶著撒嬌的語調。
「喔……」發現根本不是自己的電話時,曉約一隻手已經在袋子找到 她的T28了。她忍不住失望的神情,將手機緩緩拿起放在桌上,等待 下一個聲響的機會。
曉約低下頭繼續研讀桌上的英文報紙,看著看著,心裡忽然湧起一股 哀傷,她想起前幾天和信賓起的衝突。
「你不能老是停在原地不動,多學些新東西嘛!」信賓不耐煩地說。
「有啊!我最近很努力在練習小提琴。」曉約替自己辯解:「你不是 希望我有些音樂素養嗎?」
「話是沒錯,可是,妳要自動自發,不要等我說了才做嘛!」信賓一 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曉約知道信賓從小家境優沃,想得到、想學的東西,從來便是輕而易 舉的獲得,加上他聰穎的天資,無論是藝術、電腦、語文……對他而 言都是相當拿手的。
也因此對於身邊的曉約要求相當嚴格。
自從上次激烈爭吵後,曉約開始報名上英文班。 「這樣才對嘛!」信賓知道了,大大稱讚了她一番。 雖然最後還是配合了信賓的需求,隱隱之中,曉約心裡總有著莫名的 疑惑。
「鈴……」桌上的手機傳來激動的聲響。
曉約愣了一下,確定是自己的電話,趕忙打開手機。
「喂……信賓嗎?」她迫不及待地先開口。
「妳記不記得晚上我們要參加朋友的婚禮?」信賓打電話來提醒這件 事。
「記得呀!」曉約不太明白,信賓為什麼如此慎重:「你從上個禮拜 就不停地提到這件事,有點奇怪耶!」
電話另一頭的信賓沈默了一會兒,似乎將一些話留在嘴邊。
「我希望……」信賓緩緩地說:「妳能夠特別打扮一下。像以前,妳 穿的那些衣服看起來,實在太普通了。」
又來了。
曉約心裡一陣強烈的反感:「什麼叫作『普通』,什麼又是『不普 通』。你倒是說說看?」
「我並不是想要求你買那些貴得嚇人的頂級名牌,但是,至少也要有 點名號,不要老是買地攤貨。」信賓似乎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激怒了曉 約,仍自顧地發表自己的理念:「我的朋友都是眼尖的人,一看就知 道了,這樣我多沒面子。」
聽到這裡,曉約已經怒火中燒:「買地攤貨有什麼不對,只要會挑、 會搭配,搞不好比那些可惡的名牌有味道。」
「這不是搭配得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帶出去見不見得了人!」信賓忽 然說出這樣的話。
彷彿被狠狠澆了一頭冰水,曉約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始至終,信賓只 是把她當作一個私人的配備,像是裝飾品一般,從氣質到涵養,從外 型到行為舉止,信賓總是時時挑惕著。
「你的朋友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的。其實,真正在意的人是你。」曉約 覺得自己的心都冷了。
她回想幾次和信賓的朋友一起出遊,每個人都穿得很隨興,並不是像 信賓說的那樣。反倒是自己,在信賓的強烈要求之下,曉約穿得太正 式,穿插在其中根本格格不入。
「就算是我在意好了,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為什麼妳都不肯配 合?」信賓拿出了他擅用的手法。
「好。」曉約竟然爽快地答應:「我配合,如同每一次。」
「我就知道妳最體貼了。」信賓聽了馬上高興起來。
「只是,我想問你一句話……」曉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
「沒問題。」信賓還停留在勝仗的喜悅中。
「我曾經……曾經要求你為我做任何改變嗎?」她問。
「當然沒有。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太完美了,無論家庭背景、人品, 甚至過人的頭腦。」信賓越說越得意:「根本就不需要挑惕。」
「不是這樣的。」曉約苦笑,搖搖頭:「我只是完全接受了你這個 人,希望你用自己最自在的方式和我相處。」
「我們之間……」曉約頓了一下:「不公平。」
起初信賓愣了一會兒,他從來沒想過曉約會有這樣的想法,但隨後馬 上又恢復過來:「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我們兩人著想。」
「你要知道,和我家往來的親戚朋友都是有身分名望的人,妳的表現 當然要有一定的水準。」他滔滔不絕地說著。
「那你呢,你的表現呢?」曉約微傾一下頭,想了一想。
「我會有什麼問題。」信賓篤定地說。
天黑以後,曉約和信賓一起出現在朋友的婚宴現場,一切如信賓所願 的,曉約穿了一身PRADA黑色裙裝,樂得信賓像隻急著開屏的孔雀, 挽著曉約四處介紹給朋友認識。
不知道為了什麼,自從早上那通電話之後,曉約忽然對信賓的一舉一 動,他穿的衣服、說話的神采,開始有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信賓,你最近是不是胖了。」曉約不經意地瞄到信賓微凸的小腹。
「信賓,你的香水是不是噴得太多了。」曉約揉了揉鼻子。
「信賓,你說話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大聲。」曉約都快坐不住 了。
彷彿被下了魔咒一樣,曉約一一地感覺到身邊這個男人,竟有這麼多 令她無法忍受的缺點。
「妳到底怎麼了,好像今天看我不順眼。」信賓終於發火了。 看著信賓的表情,曉約彷彿看到了先前的自己。
她明白了,長時間失去公平的情感,其中一方終會有反撲的一天。
「我只是忽然發現……」曉約腦中又出現信賓頤指氣使的模樣,她終 於緩緩說出:「你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不平凡。」(作者是紫石作 坊新銳作家,作品散見各報章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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