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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愛情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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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許佑生
我們除了吃五穀雜糧，似乎也一直在喝愛情的奶水長大。但事實上，
我逐漸發現在這一只愛情的奶瓶裡，不盡然所有的成份都有益茁壯，
因為裡面不乏摻有若干來路不明的偏方。
愛情的奶水中，有傳統以降對於愛的忠貞、愛的信仰、愛的真諦之諄
諄提示，基本上都算是滋補，但若仔細分析的話，還是能查驗出有些
東西冒充營養功能，一旦服用，卻可能適得其反。
其中最貌似有益，其實遺害的元素，就是吾人深信「完美的愛情」！
從小到大，我們由風流才子俏佳人的故事、父老兄姐的口述、媒體強
力塑造的印象中，累積了對愛情的嚮往，也描摹了愛情的遠景。而這
個遠景裡，總不外是光明亮麗，容不下一抹陰霾。
失落的一角會見大圓滿
比較年輕時，我無意讀到一句詩「三生石上舊精魂」，心弦頓時錚錚
錝錝發出巨響。因為這句七言詩，為天下有情人入木三分描述了一種
「完美情人」的典範，意指這一輩子我就是在找尋前世有約的伴侶。
既然有三生盟約，那就表示那個注定出現的意中人，乃與我天造地
設，就算人海茫茫也無所謂，因為我們倆是投胎前便配好了的一對
兒，遲早會相遇。
記得唸大學時，一位女同學不知哪兒買到的一本國外版漫畫，是愛情
寓言，深得她心，立即傳閱一干好友，大力鼓吹，儼然要發展為一門
愛情新生活運動。
那本漫畫書一開頭，是一個缺了口的圓模型，一路到處滾，找尋它所
欠缺的部位。沿途遇見了許多形狀，方的扁的奇形怪狀一應俱全，有
的怎麼硬塞也塞不進，有的乍看彷彿就是缺了的那塊，湊進去才知道
空歡喜一場！它始終在尋尋覓覓…。
那個有缺口的圓，要是配不到剛剛好的缺塊，與別的形狀勉強組合起
來，因為不能成為一個圓，便無法再滾動了。
記得當年一票同學看了，都深為這種千里尋求唯一伴侶的寓言折服，
醉心之餘，覺得今生今世自己也要追求到一位「剛好密合」的對象。
沒有百分百的情人
不管是三生緣的詩詞，還是找缺口的模型，兩套哲學一度讓我傾心。
豈料它們美則美矣，卻也著實害慘了我！
隨著年歲與閱歷的增長，我才猛然驚覺，它們背後竟滲透著可怕的自
我催眠迷藥。
如果這些理論成立，等於打從一開始，我們就已經將情人指定為某些
特定條件，只要若干不符合，便可揚棄。所謂擇偶，便成了「在找一
個完全符合我事先要求的對象」，並且這些要求不容打折，否則怎麼
夠資格稱作今生約好了相會的舊精魂呢？
由這樣的出發點去尋愛，說穿了，我們並不是在隨機賞識別人的靈魂
之美，充其量是在物色一個「配合我」的第二者而已，他（她）不必
然有自我意志、自我特色，只要凡事順應著我就好了。因為有了「順
應我」的事實，才會產生「呀，真是心心相印、這麼了解我」的感
覺！
如此一來，導致戀愛中人，甚至已經結為連理者，最消受不了相處時
的衝突，認為「合得來」就是指彼此零件密合無間，而一有爭執或意
見不和，便削磨了愛情的完美性，因此無法忍受，更添怨苦。
到了這時，我們開始質疑，當初是不是被熱戀沖昏了頭，才沒注意到
對方其實「不那麼與自己搭調」？
坦然接受不完美的愛情
這些年以來，我必須痛苦地承認：世間沒有完美的愛情！因為每一個
個體包括自己在內，都不完美，那麼講邏輯一點，我們又如何能去希
冀兩個不完美的人碰在一起，反而可以創造出完美的愛情？
對完美愛情、完美情人的嚮往，就像是爬上了一座高聳的懸崖，固然
能夠看得較遠，美景在望，但是也讓多數的人付出跌得奇摻的代價。
而接受愛情的不完美，像是走在安全的平地路徑，即便有崎嶇，持之
以恆，仍有抵達終點的時候。
所以奇異的事發生了，當我痛苦地承認沒有完美的愛情，放棄這套哲
學，而務實地接納、欣賞、把握每一個機會，反而讓我避開了早年動
不動一談感情，就陷入痛苦的情狀。
說真的，這些年我的最大感謝與珍惜，就是自己認識了「愛情不是完
美，必須務實面對」的真相，從中，我也才體會到「愛情不是本能，
必須認真學習」的道理，因而受惠良多。
講到學習，已經無法追究誰是始作俑者，害了所有的人都相信「愛是
一種天賦」，結果導致人人不去學習如何愛人與被愛，以為只要把內
在感情原原本本流露出來，就是愛情了。
老天，那種東西絕不叫做愛情，充其量是情緒罷了。從戀愛到廝守，
每個環節都省不了許多要學習的地方，令人豔羨的愛情，不是機率剛
好湊在一起的「天生一對」，而是在平淡生活中巧思打點、費心營造
的雙人枕頭。
愛情不是立沖即可的泡麵
如果真有天造地設的愛情，想一想好像也不是那麼值得謳歌，因為它
也不過是偷懶的愛情，一份全部順著心意，不需要用心經營的感情，
跟吃一碗速食泡麵有多大不同？
愛情單獨看，總是美美的，一落實在生活層面，就難免有磨擦、難免
有失望，必須靠後天的學習去化解整合。而從摩擦中生出火花，從失
望中找出希望的愛情，往往益加堅實。
細數我個人在愛情中學到最多的收穫，可能要歸諸：懂得自信與獨
處。這些年在一些演講場合或收到讀者的信，常有人對我的婚姻表達
祝福與羨慕，並且幽怨自己的單身寂寥。
我在這些人的臉上，看見了年輕時的自己──總是一腔熱血想望尚未
到來的愛情，覺得幸福是從我遇見了「那個人」的一刻算起！而我正
在殷切等候！等待期間卻甚麼都不做，只是等！
這其實藏有很重的危機。
幸福，斷然不是從你遇見了那個對象的那一刻算起。如果幸福是一項
計分，那麼早在你單身期間，你的表現就已經被列入評鑑了。
還沒有遇見對象的單身狀態，就應該學習如何把生活過好，唯有一個
能把生活過好的人，將來才會在愛情中與另一個人安心、平等相處。
我們常在周遭聽見一種說法：「唉！我現在一個人的日子過得不好，
可是等到遇見一個喜歡的人，兩人在一起，情形就會改觀了。」
這種說詞似是而非，因為連自己都搞不定的人，只怕兩人世界會搞得
更糟糕。一個害怕獨處、不會創造樂趣的人，通常在感情或婚姻生活
中，也只可能變成更怕獨處、更不會享受樂趣的伴侶。
我因此常用恭喜的口吻，告訴那些目前單身的讀者或聽眾，因為「你
現在不是落單沒人愛，而是你正在做功課，你反而應該開心有比人家
更多的時間，去做這些預約幸福的功課，實力比人家鍛鍊得更強，將
來有機會執子之手定下來，幸福就更有保障。」
在單身階段，愛情功課做得愈好的人，將來談情說愛時的回收也就愈
多。
自信才能創造美好戀情
愛情功課最難的一章，以我的觀察與體驗，便是自信。
我們在感情擂台上，與對方既是同盟，也是敵對的關係，進退之間如
何你來我往，就是相處的竅門。但多數人不是表現得自大，就是自
卑，總少有恰如其分。
理想的感情關係，係建立在平等的地基上，由兩個成熟的個體，彼此
以平行的眼光賞識、折衷、協調，自有分寸。
可是有些愛情標榜「菟絲纏女蘿」，讓當事人過分依賴，在愛情中沒
有自我，彷彿軟綿綿地攀附著對方，才是天底下的至愛。但其實，這
種無私無我的心理，才是最自私的。
在愛情中號稱「無私」，通常都緊跟著「我這樣對待你，也希望你能
這樣對待我」的但書。所以，「我這樣對待你」只是手段，以便換取
「你也要這樣對待我」的獎品，重點是後者，前者只是達到這個目的
之不得不然。
可是，往往有了這個「不得不然」，當事人心中就不平衡了，很容易
自我誇大犧牲的情操，而怨懟對方的不知圖報。
唯有我們明白，原來在愛情中有許多自以為是的「無私」，都是一種
自私的偽裝，不必太美化自己，也無須加重對方的回報義務，平常心
以待，就不會那麼情緒不平衡了。
在愛情中，可以互相拉拔，但若一方持續以溺水的姿勢，拉扯另一方
下水，就逃不脫悲劇下場。
另外，企圖完全宰制對方，將自我意志灌注膨脹，自大無度，也不過
是另一種沒有自信心的變相展示。
總之，愛情是一堂終身學分，必須活到老，學到老。在這裡，沒有專
家，沒有捷徑，我們都應該扎實下工夫，相互勉勵！(作者是知名作
家，著有〈但愛無妨〉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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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定位：
人間的美在何處呢？或許在我們的四周中。風吹起了，雨落了，楓被吹落，何處是歸處呢？葉落地，沒有任何一處是葉的家，葉和風一樣在流浪，所以葉和風的悲傷憂愁存在不同的地方和空間中，無人會去理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