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我已習慣在夜晚就寢前,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短暫的十幾分鐘,是我憑弔那場我刻骨銘心的美麗邂逅。
電梯門開著等候
愛在美麗邂逅中
高三那年,突然加諸我身上的升學壓力,重得讓我喘不過氣,天天忙碌的進出只有紙漿味的補習班,時時刻刻與書本為伍,也就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那個女孩。
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補習班大樓的電梯裡,她和我一樣,那天都遲到了。那時我慌慌張張的提著書包,對還未關門的電梯門口大喊:「等一下,我也要進去。」電梯裡那個女孩,馬上開著門讓我進去。裡頭除了我急促的呼吸聲,可以說是靜得可怕。這時,那個女孩開口了。
「很喘吧。」「是啊。」我心跳仍持續加速。「妳也遲到了嗎?」「嗯。」說完,我們不約而同的笑了。要趕去上課的我們,彼此說了聲再見,就出了電梯門口。到了晚上十點,我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沒想到在電梯裡又遇見那個女孩。
「咦?妳也剛下課啊?」「是啊,還真巧啊。」那天我們在電梯裡聊開了。原來她叫怡文,一樣為了聯考而補習的高三生。
由於那天時間已晚,我們互留MSN就各自回家。從那天起,我常在線上看到她,每次上線時她幾乎都在。我們從課業聊到家庭,後來我發現,我們的興趣很相似,喜歡看書、聽音樂。
兩個月後,她在對話框裡敲了「我們交往吧」的字句,我傻住了,心想,現在的女孩都這麼直接嗎?其實我有點遲疑,因才認識沒多久就提出交往,是不是有些不妥?更何況我們都是學生,眼前聯考這關都還沒過,怎麼辦呢?無奈,我的手指像忽然有了生命般,竟在對話框敲了「好啊」。
於是,我們成了情侶。沒有戀愛經驗的我們,起初和一般好朋友一樣,只是聊聊天,偶爾罵罵學校裡的機車老師,乍看之下,我們只是多了「情侶」這樣的關係,其他的和以前相差不遠。
我倆出遊她落水
我跳進凜冽河中
到了大學指考完後,我和怡文到杉林溪出遊。溫度偏冷的杉林溪,讓我們靠得更近,雙手握得更緊。我們在杉林溪玩了一天,每個風景裡都留有我們的蹤影,用攝影,很完整的記錄了下來。
我們坐在燕庵的涼亭椅上,肩並肩互相倚靠,望向眼前峭壁上的流水。而在體內流竄的血液溫度,彷彿能讓周遭的溫度上升,我因此第一次感覺我們的距離是如此的靠近。良久,我們都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後來,我先打破了沉默。
「岩壁上的流水不停流著,就像我的心,在妳眼前,一點一滴的流進妳的心裡。」「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希望它永遠流下去,不捨晝夜,在岩壁刻下愛的印記。」此時我們都轉過頭來看著對方,然後相擁而吻。
當太陽漸漸下山了,山區也開始起霧,我們起身準備下山了。路上,我們在一個不能言語的畫家前停留了一會兒,買了一幅畫。
就在準備通過橫跨一條河流的木橋時,怡文跌了一跤,滑進河裡,可能太緊張,雙手亂抓,身子頓時已在河中。我驚呼:「快來人啊!有人掉下去了!」
我突然想到,怡文不會游泳,於是顧不得危險跳進了河裡,但凜冽刺骨的水流,凍得我幾乎無法動彈。「不行,怡文還在等我去救她。」我開始奮力的張開雙臂划水,努力睜開雙眼搜尋怡文的影子。過了沒多久,我的知覺漸漸麻痹了,全身上下的神經開始遲鈍,卻還沒找到怡文。
我醒來人在醫院
追問親愛的在哪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耳朵才又開始接受音頻,依稀可聽到「嗶嗶」聲。那是做心電圖的機器聲,難不成現在的我在醫院?原來我跳下水要救怡文時,冰冷的河水將我凍昏,等到救援來時,才將我救起送往醫院。
那怡文呢?她也被救起來了吧?應該和我一樣在這仍不知名稱的醫院裡。我管不著那痛到快裂開的腦袋,下床衝出病房詢問,但沒有任何一個醫師或護士知道怡文在哪裡。後來我問到的醫師,應該是照顧我的醫師說:「那個女孩在送來之前已斷氣,我們也沒辦法了。」
聽完,我全身僵硬。怡文死了?怡文真的死了?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帶她出去玩,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都是我害的……
苛責自己的話在腦中縈繞不去,我出院後天天關在自己的房裡,什麼也不做,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隱約聽到雙方家長在門外,為了怡文責任歸屬的爭吵聲。但那一切都已不重要,怡文已經死了,已澈底離開我。
後來我到我們第一次前往,也是怡文最喜歡的咖啡廳,找了一張兩人座位的桌子,向服務生點了兩杯熱卡布奇諾,一杯給我,另一杯留給怡文,用她生前最喜歡的咖啡繼續想念她。
從此以後,我不談戀愛了,因為在我心中,沒有人能取代怡文,即使她和我已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那又何妨?
而且每晚睡前,我總會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在那短暫的十幾分鐘裡,憑弔這場刻骨銘心的美麗邂逅。
「怡文,妳聽得見嗎?妳在天堂過得好不好?妳知不知道,現在的我,有多麼想念妳……怡文……」我的淚,竟兀自從眼眶裡,流出兩條深深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