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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19 16:10:31 | 人氣2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東方與西方 在這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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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與西方 在這裡相遇
【聯合報╱傳正明】
2007.11.19 03:04 am
 

英國最具神祕色彩的浪漫主義先驅 詩人和畫家

英國作家吉卜林(Rudyard Kipling)在十九世紀末葉說過,東方與西方永遠不能相遇。實際上,當時的佛學已有西漸之勢。到了二十世紀六、七○年代,金斯堡(Allen Ginsberg )等一代美國詩人、作家把學佛推向一個高潮。在西藏喇嘛創巴(Trungpa)仁波切創辦的那若巴佛學院(Naropa Institute)附屬的詩歌學校,金斯堡講課的主要內容就是布萊克詩歌。他聲稱「布萊克是我的老師」,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布萊克引發了他早年向佛的幻想。

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 1757-1827),堪稱英國最具神祕色彩的浪漫主義先驅詩人和畫家。他的詩畫充滿奇幻的隱喻和象徵,捕捉了現代人的孤獨、苦悶和精神追求的複雜心態。2007年布萊克冥誕250周年,英美各地的文藝界紛紛舉辦紀念性的學術研討會、詩歌朗誦會、音樂會和圖文並茂的展覽活動,引發了一陣布萊克熱,展現了東方與西方在這裡相遇的奇特景觀。

布萊克被廣為引用的四行詩:「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心有無限/瞬間有恆常」,道盡物我關係和時空的詭譎,為佛家禪門津津樂道。布萊克原本受洗為基督徒,並未直接讀過佛教經典。但他認為人各有面,其心相通,不同宗教同出一源。他對東方思想的了解,限於印度教和婆羅門教,主要借重印度經典《薄伽梵歌》的英譯本。書中的「神人」奎師那,是蘊含萬有的宇宙形象,他在一場戰爭爆發之前,對一個怯戰的王子談了許多人生道理,廣泛涉及瑜伽和冥想、責任和愛心、善與惡、軀體與靈魂,人、自然與神之間的關係,指引人類覺悟的途徑。

與禪宗、中國哲學 頗多可互相闡釋之處

布萊克的長詩《四天神》(The Four Zoas)顯然受到《薄伽梵歌》的靈感的啟迪。詩人虛構的「神人」或「宇宙巨人」愛爾比奧(Albion)有四個傳人(或原則),可分別意譯為智力神(Urizen)、情緒神(Luvah)、感官神 (Tharmas)和慧心神(Urthona)。他們在東南西北各居一方,和諧相處。自從智力神篡奪了慧心神的方位之後,「智力神開始統治心靈的領域,現實分裂出二元性……」四天神從此牴牾不合,人類失去了原初的純潔,失去了發覺隱匿的「無限性」的「神聖靈視」(Divine Vision)。這是一種以大愛為核心的利他之心,與之相對的,是狹隘的利己之心,詩人以ratio(比率)一詞加以說明。該英文詞源出拉丁文名詞rati(計算),其相應的動詞含有考慮或思考之意,由於布萊克明顯的貶義用法,不妨譯為「算計」。詩人寫道:「看到萬物的無限性的人看到的是上帝,看到『算計』的人只能看到他自己。」因此,如何恢復「神聖靈視」,成了這首詩探討的主題。

從西方文明的角度來看,《四天神》上承希臘文化的「四根說」和希伯萊《舊約》,下啟精神分析大師佛洛伊德的人格結構說和榮格的心理類型說。儘管布萊克不熟悉佛教禪宗和中國哲學,但從比較文學平行研究的角度來看,頗多可以互相闡釋之處。例如,看重「算計」的智力神體現了「我執」的特徵,慧心神則具有「般若」智慧和真純或「慧根」,這正是佛性的體現,而佛家往往把慈悲和智慧視為同一,由此可見東方和西方共通的人文主義理想。智力神謀求私利,他對慧心神的擾亂,是「利令智昏」的結果。此外,慧心神富於想像,甚至等同於想像,這是造就詩人的潛力。而在禪坐中,所謂「觀想」,就是一種形象思維。密宗修煉者要觀想本尊或諸尊,乃至觀想佛陀,就是恢復「神聖靈視」 的修行。有「神聖靈視」才有「真知灼見」的「慧眼」,它的失落是人的「無明」或「知識障」的蒙蔽所致,它的恢復,就是佛家所說的「覺悟」。由於布萊克的哲學體系中有女性和男性原則,並且把四天神配以方位,因此,也可以與《易經》的太極兩儀四象以及五行生剋的學說進行比較研究。

表現眾生平等的大愛

《四天神》的恢復「神聖靈視」這一主題,在布萊克另外兩首寓言詩〈耶路撒冷〉和《彌爾頓》中得到進一步深化。詩人同時涉及哲學認識論的問題。在〈耶路撒冷〉中,他這樣召喚這個聖城:

河流山岳城市村莊

都是人,當你進入這些外物的

胸懷,你就擁有內在的天堂和

大地,你所見一切在與不在

全在你的想像中

必朽的世界只是一個影子

一旦步入想像的領域

並假定它的真實,

外部世界就會應和你的構想

這裡明顯受到柏拉圖的「理式」說的影響,而柏拉圖的「絕對理式」是與佛家所說的「終究實相」相通的。布萊克詩中的禪意暗示出,所謂「現實」或「實相」,乃是我們心靈的映象。這種見地接近佛家「萬法唯心」的道理,強調了審美活動中欣賞者的主體性。在〈天堂與地獄的聯姻〉中,布萊克指出:「同一棵樹,愚人與智者所見不同。」這正是中國人所說的見仁見智的區別。推論起來,就是:在觀賞同一個審美對象時,智者見智,愚者見愚。當布萊克神遊耶路撒冷,他似乎看重想像中的 「時間維」,也許啟迪過愛因斯坦相對論的四維空間的假設。詩人在這裡彷彿步入了四維空間的美妙世界。

布萊克的長詩《彌爾頓》是對前輩詩人彌爾頓《失樂園》的重新闡釋,從中可以看到黑暗與光明之爭的神話原型,並且深入人的內心層面:「有負面有正面:負面必須摧毀以挽救正面。負面是鬼性,人類的智力:這是一個假軀體,遮蓋我不朽精神的軀殼,是必須掃除乾淨的自性。以自省來淨化我的精神面貌吧,在生命之水的沐浴中,清洗非人的因素。我在進行自我殲滅,高攀宏偉的靈感……」這裡更多地體現了與中國陰陽哲學的相通之處。所謂「鬼性」(Spectre),相當於佛家所說的內魔,「假軀體」(false Body)或「軀殼」(Incrustation),相當於佛家所說的地水火風「四大」假合而成的人體「臭皮囊」,而「自我殲滅」就是「破除我執」。我們在這裡看到的布萊克自畫像,彷彿是在恆河聖水中沐浴的一位金髮碧眼的詩人。

然而,在〈經驗之歌〉中,布萊克卻設身處地把自己想像為一隻尋常的蒼蠅,表現了詩人類似於大乘佛教的眾生平等的大愛:

我也許就是像你一樣的一隻蒼蠅?

你也許就是像我一樣的一個人?

今天我們紀念的,就是這樣一位生前鮮為人知的平凡的人,身後享譽世界的偉大詩人。

【2007/11/19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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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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