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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練武看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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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報╱文／陀螺】 2008.02.05 02:04 am

難得洗一次頭髮的師姑說：「我只跟你講這一次，以後你再求我，我也不會講了。」次日，眾人前去探望，師姑早已端坐床邊往生了… 「螳螂們，吃飯了，元月十四日。」這是我收到最麻辣、有趣又簡潔有力的一封電子郵件。若非國術班學姊姓名附在上面，我可能視為垃圾信件而刪除。不過，還是楞了好幾秒才回神，並意識到郵件用意是：「敬告各位師兄弟姊妹，老師元月十四日上山教拳。」 我常清晨起不了 夢中念阿彌陀佛 為了這封武林請帖，我好整以暇，有空就拉筋踢腿。因為再不事先活動筋骨，一到山上，跟那群小我一、二十歲的學弟妹團練，準被操死，甚至糗死的。 習武很苦，但一想到山上有那麼多新鮮事，頑心也不禁誘惑，於是，俗事一了，心如射出的箭般，一下子飛到那練拳的古寺去了。 那座古寺是我每隔半年或一年必往之地。它之所以吸引我前往，除了練拳、喝茶或旅遊，還有幾個因素。 首先，像我這種深具「晦根」，大寺度不了，小廟進不去的俗人，住在比較有人間味的古寺，比較如魚得水。雖然過慣夜生活的我，一下子天未亮就要早起吃飯，夜色未寒趕緊入眠，的確要辛苦一、兩天去適應，但它真的可以快速顛覆我半年所累積的生活習氣。 舉例來說，我所住寮房距離大殿才幾十步遠。據以往經驗，第一天清晨我一定早起，因為敲板聲、鐘聲和師父的念經聲，聲聲入耳，一覺難眠。不過，第二、三天以後，「叩叩」早起的打板聲一響，「喔，師父們起床了。」夢裡我會如此告訴自己。接著，陣陣如海潮般的佛號，從大殿湧來，這時，在「枕頭山」入定的我，時而意識飛出，同念「阿彌陀佛」，時而躲在溫暖被窩裡，「嘓嘓」地作凡夫春秋大夢。 師父有獨門刀法 切蘿蔔醃出佳肴 等早課結束，周遭頓時寂靜如昔，「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我夢裡想著。誰料，睡了一會兒，就突然傳來「叩叩」敲門聲：「師姊，起來吃飯了。」我一夢驚起，跳下床，回句：「喔，起床了。」隨即梳頭，衝向洗臉台，接幾下冷水過面，就趕往餐廳了。這會兒，眾人早已到齊，我又羞又笑。羞的是，讓老師和師弟妹等候了；笑的是，原來我在山下睡不著，反而到山上很會睡，睡到外頭敲敲打打也吵不醒。 那古寺第二個吸引我的，是師父的獨門功夫可與老師拳法一較長短。只是，老師拳法讓人舒筋活骨、文武兼修，而師父「刀」法卻讓人生津解渴，胃口大開。瞧，每到冬天，一卡車一卡車的白蘿蔔載進寺裡，師父不知用什麼秘方，只見他們一刀在手，橫切直下，長形或方形蘿蔔一入盆，一會兒加鹽，一下子加醬油，幾天後就成了信徒爭相搶食購買的佳肴。 好幾次，我都恭敬地去請教研發這蘿蔔乾產品的師父，誰知那師父竟說：「山下的食品公司用高薪請我去教，都被我拒絕了。這秘方是我研究多年的心血，是寺裡的共財，怎麼可能告訴你們商人？」 唉呀，高薪都請不動師父，我這二十年的交情算什麼呢？ 師姑說她不再說 天亮已端坐往生 第三個令人嚮往的原因，是廟裡多得是深藏不露的修行者，他們有著凡人學不來的來去自如。 話說有一年，師父跟我提起一個師姑。這師姑給人的印象是矮小、微駝、一身從頭到腳油膩膩的。她原本在大餐廳服務，後來調到專屬師父用餐的地方打菜。 據說，有一天她突然交給師父餐廳鑰匙，然後跟當家師父說：「我明天以後不打菜了。」當家師父不解地問：「妳還要半年才交差呀。」師姑說不做就是不做，之後就回寮房。 後來，她進了大眾浴室盥洗，見熱水燒得過熱，於是責罵燒水師父：「夏天還燒那麼熱的水，真浪費木柴。」被罵的燒水師父也回她：「妳管好自己就好了。」 難得洗一次頭髮的師姑，邊梳頭邊說：「我只跟你講這一次，以後你再求我，我也不會講了。」次日，眾人見她未出寮房，就前去探望。孰料，門一開，師姑早已端坐床邊往生了。 去年過年，得知一個師父車禍往生，老師領著國術班學生到師父靈前祭拜。等火化完，寺裡師父來通知：「今天中午，廟裡有辦桌，國術班的一定要來讓『往生佛國的師父』請客。」是的，雖然是過年氣氛濃烈，但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更是大喜事一樁。因此，參與盛會的師父及在家人士，全無哀戚之情，反而像辦喜事般的談笑自如。 身處高來高去、雲深不知處的境地，來此練拳者更別忘了要練心。不過，我近來患偏頭疼，覺睡不好，也許他人是「螳螂們，吃飯了」，而我則是「螳螂姊，吃藥了」。 【2008/02/05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