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板球賽(下)
作者:韋凡
【第六部:黃昏會面】
『降落高臺建造完成。第一小隊,請攜帶個人「凱達格蘭」裝備,準備踏上地球。』──第一次集結登陸播音,飛行艦長喬天法
●西元2002年四月二日,傍晚
站在七星山,我面對一座錐形土堆,不知怎麼的,聯想起安及那首『藍色星球夢迴詩』。同時,在模糊記憶中,回想起去年深夜的那場板球賽轉播。
『深夜的板球賽「發光的花」廣告。接下來幾天是喬教授的生化科技「蘭花發光」。
『前幾天想去陽明山國家管理處找呂課長,結果沒遇到。想拜訪「凱達格蘭民族文化遺址重整委員會」林委員,也沒有碰到面。
『所謂的「金字塔」就矗立在七星山的斜坡上。有太多傳聞,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教授們也有不同的說法。
『我為什麼要關心這一切?為什麼要跑去印度兩年?為什麼對板球運動情有獨鍾?又為什麼在金山海邊住得好好的,要跑來這裡觀看夕陽西下。咦,今天還是四月二日哩!』
太陽即將消失於地平線,草場上的風勢揚了起來。在樹蔭下,我的老野狼機車旁,有個人正停妥他的摩托車,向我微笑走來。
沒錯,那是安及,我孟買公寓的摯友!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他飛抵台灣的來意,就激動地跑去和他大力擁抱。
『安及小子,沒變嘛!還是跟我一樣窮嗎,沒出息。』我大笑揶揄他,兩個窮小子樂成一團。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喔,對了,我答錄機有留言。』我自顧自地想出原因,真是白癡一個。
『徐執,正經點,我有事要告訴你。噢,坐了那麼久的飛機,屁股真的痛爆了。』
『你還會有什麼正經事要跟我說。來,吃我一記BOWLER NO.1的發球。』我隨手拿起地上石塊什麼的,向他的左腳前端地面丟『球』過去。
原諒我,我真的忘了安及沒有球棒﹙wil-low﹚在手。石塊出手後,我才意識到可能傷到他。但已扔出,再懊悔也沒用!
清脆的球板聲響,我怎麼也不相信他用球棒把『球』送上HOME RUN--天啊,他右手早就倒提一支willow,我一直沒發覺。
但驚訝的事還不僅如此!如果僅僅這樣,那今天算是平淡無奇了。
黃昏的落日,剩下一抹殘照,整個太陽早已隱沒不現。
草場上,初夜晚風順著山巒輕飄。眼前暗濛濛一片,我催促著安及跟著我騎車下山。
朦朧中我見到安及爬上大土堆,沒多久下坡滑到我身邊。
﹙我看前後時間也不過五分鐘。安及從來就不是體育健將,怎麼來台灣就變了樣?﹚
『喂,徐執,你先拿著willow,我給你看個實驗。』
我伸右手握住willow握把,腦中滿是疑竇。這小子真奇怪,從印度旅行到台灣也隨身帶支willow?台灣根本沒有板球場地,也不會有人和他組隊打球吧﹙一場板球賽要湊足至少十一位球員以上﹚。存心炫耀啊,板球迷之光?不會吧,我認識的安及還不至於如此。提板球棒走上台北街頭,完全不『炫』啊。那,他到底葫蘆裡賣什麼藥?
安及的實驗謎底很快就揭曉了,出乎我的意料!是那種,我就算是猜『億的億次方』遍,也絕對猜不到的那一種!
『徐執,球來了!』
聽到安及的大叫喊聲,我用聽風辨位的本能,黑暗中將一顆慢速『球』打擊出去。說也奇怪,頭頂上突然發出亮光,有一枚發光物體像燈泡一般掛在半空。這時候,安及走過來,我第一次看見他眼珠子透著藍光,在沒有星光月色的夜晚顯得透亮。隨即,他也從自己手中拋出一球拱上天際。
﹙此時此刻,我和他手中各有一支willow。他剛剛爬上土堆是去拿另一支嗎?﹚。
今天,還沒過完。今天,真的很不無聊。
【第七部:觀音亭】
『麗亞,妳暗戀台灣的徐先生好幾年了。他現在和安及還有聯絡,妳要不要請安及幫忙。』
『別鬧了,雨貝大姐,我這種窮人家女子況且,種姓身分也不好,唉。』
『別這樣,說不定華人沒有印度種姓制度這一套哩!』
『但願如此。』
──孟買洗衣場,洗衣婦的清晨對談
●西元2002年四月二日,深夜
『是這樣的喔!真是』我泡在溫水池中,和安及裎裸相見。
公共浴池觀音亭,位於陽明山區不顯眼的角落。我應安及的要求,帶他泡泡有名的北投溫泉﹙不鋪張,公共浴池也不錯﹚。
安及說他是從藍色星球來的『外星人』,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答話!仔細分析,說他開玩笑嘛,他剛在草場那裡,確實表演了一段『發光』特技;說他騙我嘛,他大可不必,因為我沒錢沒勢,這個印度人哪能從台灣騙到什麼。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說了真話--那問題可就嚴重了﹙我看過地球人被擄回幽浮做實驗的故事。莫非,在孟買公寓的深夜,在僅有兩位房客居住的空蕩五樓,安及曾經對我做出『不軌的舉動』?﹚。
『別胡思亂想了,我會全部告訴你的,我的朋友。我想先痛快泡泡溫泉,這可能是六百年來頭一遭哩。』
安及用右手前臂撥撥水,將白色浴巾打濕頂在頭上。
『我想先告訴你--這樣說吧,我有讀取人類心思的能力﹙I can read your mind.﹚。不是文學家所說的男人瞭解女人、女人懂得男人這一套,而是真的知道你在想什麼,一字一句。』
聽完安及的話,我半信半疑,身子雖泡在溫池,但腳底板卻透著涼氣。『你說你可以珥珥我不信,我珥珥』
接下來,安及用英語說出我待會想說的話﹙包含一句想欺負安及他聽不懂的國罵﹚。我閉嘴,如死魚般睜大眼,默認安及的話﹙雖然還有一絲『他可能是靈媒』的想法﹚。
『等一下,我會說出你不明白的部分。我的朋友,你很聰明,把所有線索兜在一起是你的專長。不過,請相信我的誠意,我不會傷害你的,也不會騙你。OK?』
看到我面無表情,安及接著正經八百地說:『徐執,你不信教的,對吧!』
我點點頭。我到印度絕不是因為想恆河朝聖,也沒有研究素食的興趣﹙印度人大部分是素食者﹚。我想去發現新的人生、新的寫作境界,也想逃避台灣大環境加諸我的遲滯。但絕不是去信教,或去找『外星人』。
『一則年代久遠的故事是這樣的。』安及跳到冷水池裡降溫,面帶微笑。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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