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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4-08 12:34:28 | 人氣1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福報文學獎散文組第一獎》活得像一則 笑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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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報文學獎散文組第一獎》活得像一則 笑話()

20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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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陳柏青/文 黃其偉/

那一刻,也許我真的進入所謂「社交」、「交際」的領域中。終於有坦然現於人群的勇氣,在以談話術與社交禮儀應對構築而成繁複的交際網絡中,喉頭上下鼓動震盪一如飛鳥之翼,得以越過那些風阻與凝滯,暢快滑行。
 
長這麼大了,我一度為之懼怕的,其實是名為「團康遊戲」的活動。倒不是害怕遊戲失敗了輸給他人,這樣的結果在我的人生裡層出不窮,且早已視之為常,我無法忍受的,是那個總是按慣例要失敗者站出來唱歌表演才藝的「懲罰」。

很長一段時間,那成為我恐懼的惡夢根源,夢境裡最後一個畫面,總是清晰的停留在,遊戲結束,我一個人站在講台上,眾目如矢箭飛光簇亮,而我一人無助的搓著手,陪笑,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什麼都展示,卻又什麼都沒法展示。

行年越長,也曾為此準備了一套方式意圖應對。我無比焦慮的,在網路和書局那種五十元一冊的笑話集中,搜羅「包準讓人大笑」的應景笑話或是恐怖怪談,畫紅筆外加折頁標誌。但老實說,我根本不記得到底什麼該說而什麼適合說。我被教養成一位安靜而靦腆,仔細聆聽更勝於發言,像靜物畫背景的人,於是當有一天被拱上台面,卻震懾而悲傷的發現,所謂的背景並非平面,亦有其景深,而我已經變成最靠近光源,醒目的那一角。

又一次大挫敗,乃是在至親之人的婚宴上,參與那一輪殘酷遊戲灌酒接力說吉祥話什麼的,大家玩興正濃,我的玩運卻差,本應該退掩至幕後等待遊戲結束,卻沒來得及退出,便已搶先失敗,推卻著搖頭晃手,依然被拱上台。

明知道有這樣的可能,臨上陣卻硬是擠不出半句話來,當下打了一個嗝,惡氣入體直竄入胃,脹氣又反向上衝過了喉,酒氣從鼻咽處來,一時皆化作股怨氣,頂著肺嗆入眼眶便流成兩行淚,人家大紅喜事,我卻在台上嚎啕哭了起來。人曰不祥。

還是父親出來解了圍。他把我拉到一邊,說年輕人懂什麼呢?接著表示,要貢獻一個多年來珍藏的笑話。

父親手持麥克風,手一拍大腿,解開半新不舊還起毛球兒的西裝外套,抖起包袱來開始說笑話。

「這是我剛剛才遇到的事情,保證真人真事,說出來也幫大家醒醒酒,其實是因為,今天確實是結婚大好日子,連好兄弟,也想在今天結婚,都說今天湊作伙,將來吃甜甜,生後生,吃漧漧,就生卵葩。」

台下一片鬧聲,瓜子與花生殼四下飛濺,新娘羞紅臉嬌聲說不來了,往新郎懷中倒去。

我父且繼續說:「剛剛我在花園那邊,你們知道啦,有一座湖,都說上頭有艷鬼,也專挑這時辰想結婚,她都選每年這一天的午夜,在湖上橋頭等,等男人過了橋,就問,現在幾點鐘啦,如果回答,『十二點哩』,還沒回神,便讓艷鬼勾上床啦。」

「我來的時候不信邪,想說藉喜氣壯壯膽,鄉親你看,現在不是大白天嗎?十二點開席剛過沒多久,哪可能有什麼艷鬼出來,就上橋這樣繞轉了一圈,要走的時候,真的有個女人,問我:『請問現在幾點啦!』我想,『那個』不都晚上才來,不用怕啦,就大膽回答她,十二點囉,一抬頭,怪怪我的媽,不就是傳說中的艷鬼要勾人上眠床嗎?我當下也很生氣,撥開她的手就說:『現在是白天耶!你怎麼可以出來?』」

席間一片寧靜,眾皆豎耳聆聽,我父一跺腳,吊足了聽眾胃口,始說:「那艷鬼回答:『你說的那個,都晚上才出來,他晚上才要,我是連白天也要啦!』」

主持人好機伶接下去,厚聲問台下新娘:「新郎有聽到喔!老婆在暗示你啦。」新娘握拳輕捶新郎倌,紅著臉也許說著我不依我不依,台下一片喧嘩,鼓掌為父親叫好,我父眉一挑說失禮失禮,拉著我的手緩步走下台來。

連我都讓那怪誕的情境之後,乍轉直下不合理的情色高潮逗笑了。不知道為什麼,那則笑話一直留佇我記憶中,彷彿在我父耳提面命或訓之或怒責之或軟言勸之或調侃之,乃至手書墨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贈之,那些有形或無形的金言或祝福之外,成為我生命中重如千鈞的一席話。

我且思索我父所言,笑話令人發笑的部分在哪?首先,是以第一人稱敘述引人入勝,次則題材恰恰是最能吸引眾人好奇心與獵奇之靈異故事,三來,先訂立規則--「女鬼十二點出現」、「詢問時間」,而後又破解規則,讓故事中主角白日撞鬼,製造懸疑,末則理直氣壯抖出包袱,前頭訂定之法則與所佈疑陣一夕落空,懸空殺出的解答令人陡生突兀而有豈有此理之感。

一旦拆解開來,笑話彷彿便不好笑了。但彷彿燈泡甫通電鎢絲乍亮的順刻,父親的笑話和我腦中某一隱伏的思路拉上線,我忽然想,我是否可以任意拼湊與組合這一則笑話的零件與支節,使其能適用於各場合。

出任學校教師的頭一晚,校園有魚池,池上有一亭,聯歡晚會上,我將艷鬼替換成索愛不成投湖自殺的學生妹女鬼,總會在半夜十二點詢問涼亭上學生,「現在幾點了」,如果學生回答出時間,必然見到一面披黑髮只露出眼底血絲的厲鬼。某日,一學生白日行至亭上,有女子詢問之,學生想也沒想便回答,十二點啦,厲鬼顯相,學生憤怒的說,「不是說半夜十二點才出來嗎?現在可以白天耶!」厲鬼好無辜的回答,「你聽說的那個,是夜間部的,我讀的,是日間部。」

台下的笑聲翻騰如浪。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團康遊戲的真正目的,也許並不是刻意挑選出一個人,好回收再利用讓他表演或出糗好圖謀第二次取樂,而是,之前遊戲中所定下的規則和白熱化競爭,都是為了醞釀,像是一則冗長的引子,好挑出最合宜的一個人,將那些欲有所待給一舉道破。

像一則護身符似,由這則笑話起頭,我忽然知道覺得自己掌握了社交語言的核心結構與群眾心理,此後語言如鑿泉噴湧,在各類團康遊戲中皆能無往不利,甚至團康遊戲本身的勝敗都不重要了,我寧可選擇失敗,耍幾個寶或刻意示弱,大不了聳聳肩吐個舌頭,其實摩拳擦掌滿心期待那個上台的瞬間,一如詩云,眾弦俱寂,我是唯一的高音。

那一刻,也許我真的進入所謂「社交」、「交際」的領域中。終於有坦然現於人群的勇氣,在以談話術與社交禮儀應對構築而成繁複的交際網絡中,喉頭上下鼓動震盪一如飛鳥之翼,得以越過那些風阻與凝滯,暢快滑行。

有時候,我會想,笑話什麼時候才算是真的結束?是在我語罷方落那眾皆噤聲的一刻,或是聆聽者恍然大悟爆出笑聲的剎那呢?前者,將說笑話歸類成敘述者的本分,後者,笑話必須要經由聽眾參與才算完成使命。而我更傾向,此後,這則笑話就此沉澱在我生命底層,成為我行事或著思索的某一種隱喻,或是護身符,總在關鍵的時刻出現,且無往不利。(待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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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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