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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啤酒海》 與三個女人共進晚餐

◎莊樹諄

我家有三個女人：三十歲的、三歲的，以及三個月的。三個月的那個聽不懂話；三歲的老是不聽話；三十歲的我要聽她的話。

我深深敬佩我一個同事，在這個時代，在台北的上班族，竟然有那麼大的勇氣與愛心養五個小孩，其中一個還是領養的。我擁有兩個，已經覺得暗無天日了，真不曉得他們怎麼過日子的。曾經有一天，老婆讓我單獨照顧兩個小孩一整天，我深深體會帶小孩絕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工作之一。所以，以一個現代女性願意如此辛苦持家，要我聽她的話也是應該的。

每天晚餐時刻，通常也是小孩一天精神耗盡的時刻，或者說所有的可愛已然用罄的時刻。三歲的無理可循，可以說跟三個月的沒什麼兩樣，都是嬰兒，都是充滿野性的小動物：飯菜弄得滿臉，米糊灑落滿地，「油」頭「滑」面，冷不防手一抓鍋碗瓢盆乒乒乓乓，一頓飯吃得呼天搶地。這時老婆經過一天的折騰，連罵小孩的力氣也沒了，加上她們會跟她耍賴，哭哭鬧鬧弄得沒有人可以好好吃飽飯。在吵鬧聲中，我暗自分析三歲跟三個月的嬰兒哭聲，二者顯然不同：前者是失去理性的，後者則是沒有理性的；失去理性的讓人無名火噴發，沒有理性的讓人在失去理性前還會試著冷靜。但無論如何，小孩即使再累，哭起來還是那麼響徹雲霄，魔音傳腦，讓人想立刻把她們統統送去火星！

經過一段時間摸索 (而這一段時間竟已讓三個月的那隻小動物年紀迅速增加近兩倍變成三百天)，我們終於得到我和妻各餵兩個的解決辦法：我餵大腿夾著的三百天的以及身旁緊捱的三歲的；三十歲的餵我以及她自己。我用我從工作上轉換到回家的心情，應付兩隻小魔頭，竟然「不時」奏效，起碼把每個人都餵飽了。於是日復一日，我與三個女人如此共進晚餐。

我常想，常渴望著，何時可以再好好地與妻吃一頓有氣氛的晚餐，或者不必有氣氛，只要心平氣和的晚餐就好了。母親，一個養育過三個小孩的母親，告訴我：時間很快的，小孩很快就長大了。是啊，小孩長大了，我就變老了，如同我與母親。我真不想變老，但小孩卻迫不及待要長大。而小孩長大了，真的就能夠餐餐稱心快意地吃飯嗎？恐怕真正擔心的才要開始呢！母親笑笑，意味深長地跟我說：放寬心，別想太多了，這就是人生。

自由時報-97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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