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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福報文學獎小說組佳作》雕佛　四之四 
 
  2008/5/6 | 作者：鄧智元
 
  「大廳整理得這麼乾淨，若沒有用不就可惜了，是小學生教訓了我！」我拿起抹布擦拭桌面。

「明天休假！」工頭踩碎地上的零食，走了雨步轉過頭，「我買了新房，沒人住，幫我顧房子吧！很近，也很靜。」

我起身，望著他的眼，腦海浮現中年人手中傳單上的小套房，中年人能繼續發傳單，就是因為這小套房吧。

「房租多少？」我問。

「明天陪我去找木頭，就當房租！」工頭冷冷地說。

「要木頭幹嘛？」第二天，我在工頭家門口，他站在門邊，並沒有請我進去坐。

「雕佛像！」他回答，從他身後，我看到屋子裡盡是雕壞的佛像。

「那要找頂級的檜木吧！」我不懂木材等級，隨口說說，「到高級木材店裡找，你是要我幫你搬回家。」省搬運費這幾個字我沒出口。

「最好的木頭不在店裡，在山上！」坐上工頭進口休旅車，朝著新店山區駛去。一路上工頭沒說話，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夾在中間，只要冷氣孔吹出暖氣的呼呼聲。

下車後，工頭自顧自往前走，我跟在他背後。走到深山涼亭時，工頭終於停下腳步。

「 找到了嗎？」我喘著大氣說。

「嗯。」工頭指著我，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再穿過自己，看到屁股下的木椅。

「這破爛木椅是最好的雕佛木！」我瞪大眼問。

工頭點點頭，要我搬起木椅。

「犯法吧！」

工頭聳聳肩，為了房租，我只好搬起木椅，經過涼亭柱子前，我看到上頭刻有工頭的名字。

「快點，手腳這麼慢，木頭搬木頭，唉！」工頭望著我搖頭。

隔年，我沒考上研究所，不久後，被送去當兵。很感激工頭讓我免費住在他買的新套房，結果卻辜負他，他的好意反而成為我的壓力。在馬祖當兵的日子，憶起工頭的時間遠超過坐在搖椅上的老母。閉上眼彷彿可以聞到雜物間裡陳年的霉味，心頭泛起一股暖流。工頭對我的百般刁難，形成一股不服輸的勁力在血液裡衝盪。每每遇到挫折與挑戰，工頭嘲笑的嘴臉便浮現，這張令人討厭的嘴臉，支持我走過風風雨雨，一步接著一步。

多年後又回到公司。喜歡除夕夜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等人都走光，脫下西裝，捲起袖子，悄悄走進雜物間。我深信，就在不遠處，工頭依然捉著雕刻刀，一刀刀把佛帶進人間。

「工頭說的沒錯，雕佛最好的木材不在店裡。山間的爛椅子，年復一年為旅客提供片刻休息，雖然被人默默坐在屁股下，但它是快樂的，因為能夠吸收每雙腿上的疲憊，讓人再往前跨出一步，就是功德。」（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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