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既不會開車也不擅機車,可想而知,若無人接送,出門只得依靠大眾交通工具代步。所以我的確時常搭乘公車、巴士、捷運,偶而也坐坐火車、計程車和飛機。
經常搭乘由他人駕駛的交通工具的話,或多或少必須與相關從業人員有所接觸,於是對於各種人為狀況大概也見怪不怪了吧。譬如我曾經在飛往巴黎的機艙內,眼睜睜地目擊一位半禿的男士,碰地一聲就倒在距離我僅一公尺遠的走道上,然後相當乾脆地昏迷不醒。這個碰聲,是他的腦袋瓜直接撞上地板而發出的巨響。好險半禿男並沒有死,好像只是喝得太醉才暈倒了,否則我想我可能會放棄後面的行程只想回家。
但就是因為沒有回家而是繼續飛往西班牙,接著我又莫名其妙在飛馬德里的班機上領到玩具,新航的空少毫無理由咻地拋來一個抓著毛毯的奈勒斯玩偶和一個史奴比圖案的證件袋便自顧自地走開了,導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給我玩具,當時我明明已經二十好幾了哩。
然而,正是因為不時就要遇到不太尋常的場面,於是對我來說,運輸業倒更是宛若謎團一般的職業了。不只空少,司機大叔們究竟都在想些什麼呢?真是太難理解了。
中學時候有段時間我常搭由同一位司機駕馭的市區公車,這位司機相當年輕,看來大約二十幾歲吧,清晨7點多的時段,他才正要把公車由停車場開進市區的巴士總站打卡,換言之,就是還不算正式載客的時間,但是看到我的站牌他就一定會停下來讓我上車,然後送我到補習班的路口(彼時我是沒有假日的考生),還絕對不收搭一段公車必須要付的十幾塊錢。就這樣我也搭過免費公車,非常非常多次,不過我連司機姓什麼都不曉得。
免費公車是好事。但我也在傍晚開出的國道巴士上遇過開口邀約晚餐的客運司機,這可稱不上是好事了。「明天晚上我在XX牛排館等妳。」比起恐嚇,陌生人無厘頭的邀約反而更具威脅也真怪了。總之我覺得很不舒服,結果起碼有半個月都不敢靠近該牛排館一百公尺內。
另一次我獨自從嘉義搭巴士北上,很不巧的,那班車就只載到我一個客人而已。前晚我才與兩個朋友熬夜看完世界杯足球半決賽,好久沒睡覺了,於是一窩進國道巴士界最流行的總統座椅,我便累得睡著了,也沒注意那麼多。巴士開到某個休息站後停頓了好一會兒不動,一個不是司機的年輕人跑上車來,矮油,居然是來看我的,「知不知道就只為了載妳一個耶!」年輕人悻悻然的丟下這句話便又下車,好像是生氣的意思吧,因為如果連我都沒載到,這班車就連發車都不需要了,但就是因為我選中了青黃不接的時刻等車,於是就為了我的一張票,他們也必須按時發車。不用說,這趟當然是穩賠油錢了。「可是沒客人是我的錯嗎?!」為什麼我要為這種事被人兇。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坐這家公司的車子。
「女孩子應該去看電影啊。」昨天我在搭計程車的時候,沒有招呼語喔,前座樣貌黑瘦的司機大叔什麼都沒說,也沒先喊一聲小姐之類的,就是忽然以台語提起了電影。「是在跟我說話嗎?」瞬間我愣了一下,「或者只是自言自語?」由於車子裡除了我也沒有其他乘客了,故我大膽推測司機應該是想閒聊,吧?
當時我正在趕往座談會的路上,目的地確實不是電影院,為避免尷尬的場面,我便以國台語雙聲道夾雜的方式,隨口為司機的問題杜撰了一個不去看電影是因為電影票太貴的答案。司機似乎不太介意我的台語不輪轉,又接著說兩三佰塊對年輕小姐而言也不是多少錢。怎麼辦?我只好繼續講反話表示租DVD比較划算。然後司機就說反正男人會出錢也沒差啦。「啊男朋友咧?」司機又問。
這位司機大叔自行決定了我是非常年輕的小姐,而與年輕小姐有關的話題總是三句不離感情,我不過是因為懶得向陌生司機解釋,就簡單說喔他不在(瞧我不正是一個人搭車嘛所以也不算說謊),然後半句不想多講。但司機大叔也不曉得是從「他」還是「不」還是「在」上得到了啟發就以為我男友是洋人,在美國。
「啊咧?」所以原來我是有男友的耶,而且還是個美國人,哇太拉風了。昨天之前我甚至沒想過我會有一個美國男友的事哩,「所以我到底是怎麼在一夕之間結交到美國男友的呢?」真可惜我等不到司機揭曉就到點下車了。謎呀謎呀,於是一切仍然是個謎。
(余文馨/'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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