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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百合歲月(2之1)◎沈晴嵐
 
 刊載日期：2008-10-07  
 

 在一段時日的溝通無效後，賴京薇終於筋疲力竭的對石鈺農說：「我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傳統的家庭主婦，滿足你父母的期待，所以，我們還是分手吧！」
於是他們六年的交往就此畫下句點。
漸漸地，同事發現下班後不再有人來接她，她失戀了，心很痛，但她還是強顏歡笑，因為日子總是要過下去呀！
六月的天空很藍，她的白色絲裙柔軟飄逸，如一陣風中的低語，髮上有一只水鑽蝴蝶夾，閃著亮光。從別人的眼光裡，她看見自己的美麗，然而在銀行實習的中學女生卻脫口而出：「妳都是一個熟女了，還穿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衣服啊？」
看著她十八歲的紅唇、青春的臉頰，賴京薇驀地愣住了！原來自己真的是老了，沒有跟年輕的女孩比較，還始終以為自己很年輕。
就在這初夏的六月季節，賴京薇認識了張冠庭。在一次酒會中，她第一次喝到黑米酒，甜而清冽，讓人想起那些甜蜜而溫暖的從前。杯觥交錯中，她側身在一旁，全神貫注地喝酒，酗[，也不覺得醉，不知斟了多少杯以後，一隻手輕輕擋了一下，說：「賴小姐，不要再喝了，這酒有後勁的。」
她抬起頭，是認識的張冠庭，中年人，一家日本公司的本地代表，是銀行的客戶，曾經略有接觸。她笑一笑，說：「謝謝。」仍舊為自己斟滿了酒。
他又說：「我去給你倒杯茶好嗎？」
她沒有回答，良久，他忽然說：「賴小姐，感情的事要看開一點。」
她猛地抬頭，他的眼光倏地逃開，可是那一抹關切像火焰一樣，烙在她的臉頰上，使她的臉紅了起來，她站起身：「對不起，我先告辭了。」
婉拒了他要送她的請求，她慢慢地走過靜悄悄的街道，夜風緩緩吹來，她覺得很疲倦，日復一日，在單據、匯率、電腦之間忙碌，不知道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她是如此茫然，酒力陣陣上湧，世界在她眼前搖晃起來。
一輛車停在她的面前，她以為是計程車，卻是張冠庭的車。
她靠在椅墊上閉著眼，他轉頭對她說：「妳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送妳回家。」
「謝謝你。」她真的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只有他的聲音是唯一的清醒和暖意。
車終於來到家門口，她踉蹌的走出車門，一個人撲上來抱住她，關心的問：「妳怎麼了？」竟是石鈺農。然而她卻連吃驚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二天清醒的時候，頭痛得像要爆炸，但還是掙扎著去上班。一早打開辦公室的門，她愣住了！她的辦公桌上竟然有一大束雪白晶瑩的百合花，清新的芳香撲鼻而來，彷彿純淨的愛情味道。已經很久沒有人送花給她了，也已經很久很久，沒人知道她最愛的花是百合。
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看上面的卡片，看看是誰送來的，可是上面沒有卡片，什麼也沒有，這就成了一個謎。
那時離年底還有一段時間，張冠庭卻常常過來和他們談業務。見到他，賴京薇就想起那個晚上他的溫柔體貼，他卻總是很大方，談笑自若，下班後還常請大家一起去吃飯，大家熱熱鬧鬧坐了一圈，點了釵h菜。
張冠庭感嘆地說：「大家真是年輕啊！胃口這麼好！」
此時賴京薇才有機會仔細的看著他，他的確不年輕了，鬢邊一圈華髮，臉上淡淡的笑容，安靜寬容地目睹著他們的青春，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銳利和沉穩。
他忽然轉頭擔心的問賴京薇：「妳怎麼吃得那麼少？」
她笑著說：「因為我也不年輕了。」
他總是開著他那輛ＶＯＬＶＯ送大家回家，繞來繞去，所有人都下了車，最後在車上的總是賴京薇，這也增加了他們相處的機會。
有一次他問她：「妳知道我初次見妳是在什麼時候嗎？」
「什麼時候？」
「那次我要找你們主任，向妳打聽，妳穿著白色的衣服，頭髮很黑很亮，抬起頭的時候，目光炯炯有神，當時我就覺得妳像一種花。」
她極力回想，真的有過這樣一個人，隔著銀行櫃檯的玻璃，把她放在他的心裡嗎？她忽然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一種奇妙的心跳。
每天依舊有美麗的百合花送到她的辦公桌上，她享受著被愛慕的虛榮。
她晚上和同事們去宵夜，然後和石鈺農在一起，分手後，石鈺農來找她的次數反而增加，他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
有一次石鈺農問她：「我已經說服父母，他們的意見不會再是我們的障礙了，京薇，妳願意回來嗎？」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總是在我和父母之間左右為難，直到我們分手，你才有勇氣為我爭取，如果一個月前你對我說這些話，我會非常高興，但是現在……」她猶豫了酗[，終於還是搖搖頭。
石鈺農沒有逼她，只是指著那一束百合花問她：「為了他？」
她搖頭：「我不知道是誰送的。」
話雖如此，但是她直覺知道是誰送的。
有一次她為了公事去找張冠庭，他正在開會，秘書將她引進他的辦公室，她愣住了，在他的桌上，有一束百合花，她把臉埋在花束裡，良久，身後門一響，她閃電一般的彈開。
那晚他送她回家，在路上他那輛舊車拋錨了，夜色漸黑，他們坐在車內狹小的空間裡，呼吸著對方呼吸的空氣，她想要躲開他，卻又不能，她找話問他：「你的車這麼舊了，為什麼不換一輛新的？」
他沉默了酗[，喟嘆的說：「人到中年，要換任何一件東西，即使只是一輛車，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２之１）※
 

來源：更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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