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速進入隧道了,眼前一片黑,模糊之中,有一圈圈白花花的光影在我面前晃動,週遭的吵雜聲變成背景,頭有點痛,我幾乎不能自己,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一切都像幻覺,但你的聲音很清楚,像隧道裡的回聲,仍有餘音迴繞。
「我喜歡你。」你的臉在我面前逐漸失焦,迅速擴大,我看不見你,也看不見我自己。
「我喜歡你。」這句話如投在水面上的波影,漣漪不斷散開,從你的口中緩緩地吐出,凝固成了一種愛情的符號,我直視著你,用嘴角的微笑回應了你。這時侯,沈默應是好的。
空氣中有一絲甜甜的梔子花香味,我隱忍著自己雀躍的心跳聲,手輕撫著左心房位置,彷彿聽到了月光奏鳴曲的節奏正在發酵,在瞬間流動蔓延,處在我們之間的情感起了化學作用,這一刻,橫隔我們的距離,從五十公分的小河縮短變成十指左右的空隙,需要說「我愛你」更大勇氣的突破。
許多時侯,戀情是不是就是這樣發生呢?一群人聚眾最常在KTV集合,小小的房間映照昏沈燈光,溫暖包廂的狹窄座位,容納了陌生的、熟識的人在包廂中變換來去,唱歌目的性和歌聲好與壞其實不重要,只是創造一個因緣聚合的場域,理由完美且合理。
KTV的包廂散發著熱力,在華麗的聲色忽明忽暗中每一個人的情緒被包藏,這個看似熱鬧卻寂寞的小房間,經常內裹著荒誕性和疏離感,有太多陌生的人事物相互在歌聲下取暖,像是一種情感的出口隱晦地流洩,不需要尷尬的開場白或介紹詞,有人沈默安靜假裝欣賞歌聲,實際上心神不寧;有人歡唱高歌以歌聲寄情做為情意試探,有沒有掌聲顯得多餘,小房間裡你可以是發光體眼裡只有自己,也可以是洗相片的暗房任自己或別人忽略你。
我們遇見時,彼此站在各自的原點,太多的戀愛經驗,已讓大家學習如何不越線以避免主動出擊的風險。你應是江湖老手,態度平穩而不蠢動,像極了英國人一天見面的態度關鍵詞「優雅」,禮貌而疏離,客氣而冷淡,從早上九點到下午四點的下午茶,連要轉身離去時都還圍繞在天氣的話題,永遠沒有什麼溫度,但這就是現代的台北人,冷酷是最溫柔的保護色,每天都在台北這個城市上演,我們也不例外。
KTV裡時起時落流動的曖昧,誰都不應該當真,情緒的開關上上下下,在離去之前隨風而逝回到生活的常軌,因為這是在城市嬉鬧約定俗成的遊戲規則,但這時侯,你說「我喜歡你」,究竟代表什麼呢?
以邏輯來看,我想,你和我開始「第一次喜歡」的青春期都過了,成人世界裡的「我喜歡你」,包裹什麼詭計呢?原諒我的多疑,我並不想為別人的輕率喜歡而飛娥撲火。電影「藍色大門」裡,陳柏霖對桂綸美說,「我喜歡你。」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表白,我發現自己看著看著,眼睛是笑的,眼角卻流出淚,奇妙的感動竄流過身體的血液,這青春直接而美好,單純而直率,即使桂綸美忠實面對自己的女女戀而回拒了陳柏霖,他依然執著:「如果一年,三年又或是五年,你突然喜歡男生了,一定要第一個讓我知道。」青春的表白,常是生命直見,以致於即使在成人眼中膚淺,但我看來卻麗似夏花。
一次喜歡就好,人生只要有過一次別人單純的喜歡就夠了。但你的表白:「我喜歡你。」在我看來很是吊詭,太安全保守、太充滿試探性、太成人了,為自己留了可退可進的餘地,理由正當地挺進光明正大的曖昧期,如果套句日本偶像劇最愛說的一句話,大概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喜歡是一個過程,而喜歡的想像空間太大,所以你還不夠勇敢,你也不是我心中的小王子。
「我喜歡你。」然後呢?
如果,只是喜歡,但還不是愛,我只會站在原地,等侯未來,一直來,一直來。懸崖勒馬,因為知道崖的高度,如果你想懸崖勒馬,我一點也不介意。在喜歡還不是愛之前,我會當做這只是一句KTV場合好友的寒喧語,「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
(林嫻如∕'O Sole Mio‧邊邊角角藝文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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