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美麗人生
2008/12/30 | 作者:見情/文 李梅樹(逸林藝廊提供)/圖
不要再浪費在無益的追求與執著上,在已擁有的每一刻平安中,更清晰地臨在每一個時空點上,更縱向深入生命的核心,讓生命透過你呈現祂自己的美麗人生。
今天,心裡有一些聲音。
和朋友去婦科做追蹤例檢,在南二高要切入國道八時,因沒注意到右側來車,差點撞上,而朋友在一時驚嚇之下,方向盤向左扭的猛,再拉回時車子受到極大擺盪,幾成蛇行,幸好是空盪的路段,否則來車追撞,後果不堪設想,這一刻,一切可能都是一個新的局面了。
每次出門可以平安回家,是一個奇蹟。
照了超音波,子宮壁上呈現大大小小的黑影,肌瘤已增至七個以上,距上次三月複診是五粒,又增生了好一些。
朋友則是三個月內肌腺瘤從三公分長到五公分多,幾乎倍增的速度。
醫生說這情況無藥可抑,原因不可考,體質因素居多,會長的人就是會長,只能作追蹤觀察,等待更年期到來,肌瘤自行萎縮,或者等到有異常出現時考慮作手術切除。
得到一個似有若無的答案,其實並不意外醫生說的是實話,身體有它自己的智性,看起來似乎屬於「我」,但事實上它只屬於它自己,你其實無法主宰它。
晚上的空檔,我打開DVD,現在看的這一部是很久以前的日劇││美麗人生,透過女主角杏子坐在輪椅上一百公分的高度來看屬於她的世界。
喜歡透過別人的眼睛來看不一樣的生命過程,我對同為人類這個物種的其他人以什麼方式來看待屬於他自己的人生,以及從他的眼睛看出去的,感受到的世界和我的有什麼不同感到好奇,所以喜歡傳記式的書及影片,那當中的人物總有一些特別的特質,不同於常人思考慣性的向度,大大滿足了我小小的窺視慾望。從看似複雜繁瑣的人生樣貌之下的單純相應的心靈悸動,看到人性的共通處,尤其在自己迷航打轉的荒涼時刻裡。
一個晚上,在不斷,停格下來做生意的過程中度過,劇情看得零零落落,感覺無趣的我心中忽然浮現一個音聲:你一直在窺探別人的人生樣貌,你究竟想尋找什麼?屬於你的真實人生你也曾經如此用心窺探嗎?比如喝一杯水時當下的心情,或者你現在正在做的這件事的心情是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是有意識在作或者是無知無感之下完成的?
你是否也有興趣細細覺察你自己的人生?
白天裡醫生說的話又回到我腦裡,想著,這看似平靜美好的時刻裡,我正在做一些我願意做的事,但相對有一些我不願意的也同時在進行著,比如潛存在我體內的肌瘤。
說來它是在我身體之內生發的,也算是組成當下這個色身的一部分了,可在心理上我卻將它視為外來物,不定時炸彈,敵人,擔憂著有一天或者會為它喪命?
在身體裡住個敵人是很不舒服的感覺。
然而若靜心檢視,它其實來自你自己,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如同心肝脾肺腎。害怕它,是因為它的存在曝了光,接著可能會發生的故事劇情在你的腦海裡提早上演了,即使沒有立即性的死亡威脅,心中仍存有恐懼。
相對於下午可能立即喪命的車子急速扭曲的那一刻,死亡的氣息如此濃厚,但在稍早坐上車時,心中卻沒有任何恐懼存在。何以對一樣是未知,有關死亡的事,有如此大的分別感受?
細細推敲二者的差別,就在於失去了臨在的想像力,我們害怕的,往往不是事實的真相,而是心中的想像。是虛幻妄想將我帶入恐懼之境。
顧客中有一老婦,每至晚上六,七點左右,必準時出現,喝一罐感冒藥水,風雨無阻,全年無休每次來到總重複著相同的語句,向我抱怨某某人打了她;某某人偷了人家的錢,要報告警察大人;更甚者老遠就聽到她的叫罵聲,語氣中帶著高亢的憤促,一路揚長而去,街上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將她視為流動的風景。有一次甚至因為她的妄語招了一頓揍,揍掉了僅存的兩顆門牙,血流滿頰的她仍然堅持叫罵,相隔幾條街仍可聽見她淒厲的嗚鳴聲。
她並不瘋,偶爾在市集相遇也會含笑相問候,只是她一直活在自己堅固的幻想堡壘之中,對假想敵的恐懼逼的她不得不時時備戰。在外人看來是虛妄不實的瘋狂,卻是她內心認定的真相。
從某個角度來看,我們身上不也多多少少都存在這老婦的影子,一直活在自導自演的劇情中,悽惶度日?
不論擔憂與否,生命的無常其實是無可探知,不可預期的,不是嗎?
既然是無可探知,不可預期,那就表示已超乎人類思想智性的領域,即使是精竭力殆亦無法掌控,就像窮所有力量也阻止不了一朵花的綻放與凋落,那麼何不臣服,承認自己的渺小與無知,放下心中認定的劇本,只做一個純然的旁觀者,看看生命究竟要透過你呈現什麼樣的風景,他想藉由發生的情事教你學會什麼功課?
擔憂,害怕,憤怒都是能量的耗損,於生命無功。
這樣的了知,讓這些小小的肌瘤不再那麼令人不悅了,每當撫著肚子,你知道有一些你無法明白的事正在發生著,進行著,變化時刻存在著,就像滴答的秒針,它提醒我時間的寶貴,不要再浪費在無益的追求與執著上,在已擁有的每一刻平安中,更清晰地臨在每一個時空點上,更縱向深入生命的核心,讓生命透過你呈現祂自己的美麗人生。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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