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南來的風】珍惜一樹的雞蛋花
2009/3/11 | 作者：沈靖
雞蛋花樹是隱者，愛長在僻靜的地方。
少年讀書時，我一位愛談鄉野傳奇的同學告訴我：雞蛋花樹都只長在墓園、學校和醫院。「就是有那些東西的地方。」說完神秘一笑。當時，我是完完全全相信他的。
印象中，沒有人特別喜愛雞蛋花的。這樹太缺乏色彩：表皮粗糙的樹幹枝椏是深色的，長形葉子也是濃濃的墨綠，而花卻是白的，像手掌一樣大小，在靠近花心的部份帶著鵝黃。如果是一株夾竹桃，那就又紅又綠的，隨風飄曳，不經意就把大地的喜氣裝點起來。雞蛋花樹不是。
白色的花瓣雖是胖大肥厚，但又異常脆弱。輕輕的一道指痕，就可以在上面留下褐色的痕跡。花自開自落，成堆如雪。童年時撿了去，用膠帶束起來，就是花毽子；撿不完的，一瞬間枯萎成濁色，和泥土融在一起。
什麼時候，雞蛋花成了憂傷和思念的代表？是誰多事，總在墓園裡種雞蛋花樹？又或者，這樹真的懂得擇地而生，將亡者分離的愁緒、未了的情緣，化成枝頭怒放的芬蕾，這一朵是傷感，這一朵是喜悅；這一朵是愛，這一朵是恨？
故鄉的雞蛋花，開在母校，開在聖彼得教堂，開在前往母親墓地的路上。到社會工作後，有一次回到故鄉，和好友走過墓園。經過雞蛋花樹，她隨手撿起一朵落花，放到鼻端聞那清冽的甜香。
「你有聽說過嗎，雞蛋花都是長在有髒東西的地方。」我說。
「不會呀，你不覺得它開得很美嗎？」她說。
她這麼說，我一楞之下抬頭看，樹上的花開得正燦爛，半圓的樹梢綴滿了白花，每一朵都展顏迎向午後的陽光，讓人忘了樹底落花的蕭瑟。那麼燦爛的生命，你能說它不美嗎？
「很少有樹，開花開得如此燦爛的。」她微笑，繼續往前走。
自此以後，我就把「燦爛」兩個字和雞蛋花連在一起。在歷經人生的波折、蹉跎過歲月之後，偶然會想起那花的顏色，那花的清香，那一個下午她的笑。我生命的花，要什麼時候才開得燦爛呢？
只有曾經在錯誤中失去過，才會懂得珍惜和把握。墓園的雞蛋花，它的燦爛是告訴我們要珍惜生命，生和死是多麼的迅速，且看那一株墓前的鮮花，映出墓前人的憔悴。不斷流逝的時空，你想抓住的是什麼？
有這麼一棵花樹，它是墓園的守護者，提醒我們要珍惜生命，曾是你我遺忘了的雞蛋花。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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