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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6-24 18:09:53 | 人氣7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 哪知萍水便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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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閱讀小說> 哪知萍水便逢卿

<閱讀小說>
哪知萍水便逢卿

◎施叔青 圖◎陳裕堂

施寄生寫詩撻伐日本統治者以繁苛的政令榨取百姓,嚴詞批評一家犯法,罪及一甲十餘家的保甲連坐法,心情鬱卒的他形容憔悴,被早就有意整他的警察逮到機會,誣說他得了霍亂,也不經查證,就把他的家列為疫屋,一家老幼圈禁屋內不讓出門一步,足足被拘禁了七天。

家人經此折騰,哀求寄生不要再與當局作對,他只好將詩文藏諸篋底。

痛陳日本暴政虐民的記述詩找不到知音,滿腹牢騷何處訴?可憐心中隱痛無人會。如何消解胸中塊壘?只怕斗酒也難消百斛愁吧!

他想到詩友朱秀才,乙未變天後,此人將四書五經束諸高閣,自號逍遙散人,不求聞達,靠祖上家業在金盛巷的宅院養了幾房妾侍,也流連後車巷的藝旦間,日日銜杯對美人。

平日寄生對朱秀才徵逐歡場,寄情聲色並不以為然。

「咳,眾醉安能容我醒,」醉眼惺忪的朱秀才如此自嘲:「我這個不合時宜的秀才,別的不敢奢望,能夠逢上個能文能詩的紅粉知己做解語花,了此殘生,也就無憾了!」

朱秀才隨口漫吟:

醉駐柔鄉倦倚欄 功名當做鏡花看

拉寄生到後車巷的藝旦間尋找慰藉。

寄生對怡春館一個小藝旦特別投緣,聽她輕蹙兩道如畫的秀眉曼聲唱曲,寄生隨口吟出:

娟娟媚態雙彎月 嚦嚦歌聲一串珠

他為小藝旦取名月眉。

怡春館令寄生感覺回到從前。哀怨的南管曲使時光回流,傾訴著前朝興亡變遷,嗚咽遭逢亂世漂零的辛酸往事。斜抱琵琶彈唱的月眉,頭上梳著古風的元寶髻,身穿桃紅色提花緞大襟女襖,袖子短而窄,袖口滾了寬寬的紅緄邊,下身新綠色梅竹花紋綢褲下,絳紅寶相花紋的弓鞋微露,隨著穿衣人的舉手投足,身上的綾羅綢緞散發出一種前朝文化的情調。

寄生特別注意小藝旦領口、袖口、衣襟下襬鑲滾的花邊,那些織著鳳凰仙鶴百鳥、梅蘭竹菊百花、靈芝水仙八寶的圖案花紋,還有釘在領口的圓形嵌花的銅扣,衣襟旁如意雲頭、菊花形的盤扣,這些為了加添風韻的裝飾品,看在這前清秀才的眼裡,每每撩起他對華夏美學的緬懷。

月眉彈唱一曲〈心肝跋碎〉,一句分三句唱,一唱三歎,欲說還休,絲絲哀愁,把這首南管曲唱得迴腸盪氣,聽得人斷腸。寄生為她解說這名曲的歷史背景,無非是改朝換代,家人離散的悲劇。

一開始,他望著小藝旦雙眉微蹙唱些幽怨的曲子,以為少不更事的她作態強說愁,倒也覺得扭捏可愛,直至從旁得知她坎坷飄零的身世,才發現流落風塵的她,年紀雖輕,卻已經遍嘗世間苦楚,哀惋的唱聲確是出自肺腑,有感而發。

月眉自傷淪落,寄生心有戚戚。每當她自歎身世,他也感懷自己時運不濟。

祇識詩書能誤我 哪知萍水便逢卿

微醺中不覺潸然淚下,月眉抽出塞在衣襟的紅手帕,輕輕為他拭淚。青衫落拓,紅袖飄零。怡春館會是容納神州舊夢的最後一塊淨土?

自命風雅,還能寫律詩的兒玉源太郎總督在台北淡水館舉行「揚文會」,邀請前清有功名的仕子顯達吟詩作樂,寄生把送上來的請帖擱到一旁。應邀北上的鄉親詩人回來形容與會盛況:宴會結束後,到樓上欣賞日本藝伎的舞踊,隔一天又參觀近代化的設施,介紹日本的新奇玩意。詩人說台北電燈照滿城,令他一時詩興大發,不覺吟出:

今夕是何夕 雙月照城西

被帶到提供電燈能源的電火所那晚,風雨交加,亮燈的花園卻是電燈如晝。太神奇了,詩人讚歎。

寄生也聽說台南有位蔡姓士紳,參加「揚文會」,看到樣樣先進的日本報導,眼界大開,回去後組織「新學會」,預備從日本招聘教師來台教授後進,也希望四十歲上下的秀才廩生和貢生一起學習。

「世上除了實學之外,再也沒有可說服人心值得學習之物了。」

蔡姓士紳還說:「若讓孔孟聖賢看到今日的況勢,必定要大為感歎!」

世風推移,人心思變。

寄生聽了,哂然一笑說。他讓月眉把《香草箋》往下讀,他很得意小藝旦能讀詩了,兩年多前他把著手一字一撇教她認字,每日對月眉執卷問字,朝夕課詩,難得她天資穎慧,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作詩,即席與文士相互聯吟唱和。

由朱秀才帶頭起鬨,提議明年春天,按照舊朝科舉制度,為後車巷的藝旦舉行花榜評比,要是月眉文才出眾,勢必壓倒群芳,寄生加緊課業,規定月眉每日誦讀《香草箋》,無少休息。

與小藝旦相知相惜,日子還是要過的。寄生到台南詩社擊缽遊食,半年後回到洛津,他一手調理出來的月眉,被那羅漢腳,總督跟前的頭號走狗帶到台北。

月眉似乎走得很匆忙,只帶走從不離身的琵琶,怡春館的廳房臥室都沒來得及收拾,客廳牆上依然懸掛名流文士相贈的書畫對聯,門簾後的臥室,臉盆架旁紅漆梳妝台一套鏤花錫製的粉盒,其中一隻開啟著,好像等待臥室的主人隨時進來補妝,那時雕工精美的紅眠床,繡著鳳凰牡丹的帳幔虛掩,床上空空的,只留下一對並排的紅皮黑邊雙人枕頭。

床頭那本《香草箋》,攤開的書頁可看到紅筆註的眉批,寄生南下前指定她的功課。人去詩集猶存。拿起詩集,寄生跌坐八仙桌旁的如意椅,耳邊響起月眉一唱三歎的南管曲:「……從今後,秦樓不用吹玉簫,從今後,琴弦阮不彈出別調……四目相看,那已得我只只珠淚難收……」

月眉走後,他聽任自己家中後院初月亭畔的梔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每天坐在亭子裡品茗賦詩了,他成天抱著膝頭狂吟不斷,寫就的詩稿藏在篋底,也不肯出示於人,自己也懶待整理。

隔年秋天,一位洛津文士到台北蓬萊閣飲宴後,被帶到艋舺的藝旦間「二次會」,清粥宵夜,回洛津寫了〈觀台北女優〉一詩,他告訴寄生那晚出場的藝旦中,有一個眉眼酷似月眉的:「兩道彎彎如初月的眉毛,不就是怡春館的月眉,我知道她人在台北,可就是不敢認,這藝旦喉清嗓嫩,嗓音依舊,卻不是抱琵琶自彈自唱,她手上捏了一條紅綢巾,旁邊拉胡琴的給她伴奏,唱的調門很高,悽悽切切,一曲又一曲,人家告訴我她唱的是北管的〈十八摸〉。」

詩人先是不敢確定這個顧盼傳情唱北管的藝旦就是月眉。

「幸虧臨散場前,她才抱著琵琶出場,唱了曲〈百鳥歸巢〉,確實是我們怡春館的月眉,在座的老聽客稱讚她南管北管雙管兼通,聽說另取了個藝名,不叫月眉了。」●

 

 

自由時報-98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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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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