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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16 16:22:27 | 人氣10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藝文賞析】閃人/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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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人/一個人

我躺在床上,全身無力而痛著,過了不知多久,就有種如果這樣死去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念頭從心中浮現,而且揮之不去。

那種空氣混濁而不明,有時要很用力才能吸呼,有時吸不到氣,房裡光線慢慢沉沒,黑暗很像牆角的蜘蛛那般近乎不動,但又逐漸織起一絲一絲的蛛網那般曖昧而古怪的神祕,像一種恐怖片特殊效果式地失光、枯燥、黏稠那般死氣沉沉的暗沉。

聲音也近乎沒有,有時死寂,有時是只有遠方有一點點的人或車的聲響,但又完全聽不清楚的那種令人不安。

但這種念頭卻有種熟悉感,那是來自很小很小時的回憶畫面,應該是住長壽街那時候,而且早到我還不會走路那麼小,當年在整個三代同堂而同桌開伙的大家庭裡,母親總是趕在黃昏時要去幫姑嫂妯娌做整個家族的晚餐。她會哄著那時還太小的我入睡,即使還沒完全睡著,也會被當成已安頓好了,已不需背著或帶著進廚房做家事。為了不要吵到大人,也怕我醒來會鬧,所以刻意留我在房間較暗的某個角落裡。

但,這竟變成我對我活過的這一生最早能想起來的某些畫面的隱約。

幾乎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是如此, 我不記得我是如何理解或化解那種恐懼,也不記得如何接受或忍受──眼前的人和這個世界可能會在某時候就消失了的那種令我近乎無法呼吸的害怕;更後來,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些什麼而沒有跟著消失了的我,彷彿就活下來了,也彷彿沒有哭過、鬧過、呼救過,更彷彿在後來安於、也習於「在天快黑的時候就會只剩自己一個人」那種被遺棄的狀態了,

而且清醒地感覺到某種被遺棄狀態的空洞、森然。

這種意外因病中的內心陷落而如此深入地對早年自己的重新發現,很令多年來練成和藹可親、善解人意的我不免有些訝異,因為,想起了更早、而今已不太了解的更裡頭的自己。

一直到現在,由於這一段因病躺在家裡的時光,我發現我已回到童年最早回憶的那種「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些什麼而沒有跟著消失了的我」而變成的陰沉。

我變得完全不想被照顧。

其實,儘管在暗部裡、在「至今好像所有看得到的東西仍會逐漸看不到了,世界仍會就在眼前逐漸消失,而長大了的我卻仍然完全不能動,而且也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無助、孤單,甚至恐慌裡,但,我內心卻仍極度地想一個人,即使是如此地真的被「遺棄」了。

即使,我想起來了關於當年最令人感傷的,竟是……那時候那麼小的我,其實還並不知道「遺棄」是什麼意思!

甚至不知道「一個人」是什麼意思!

【2009/09/15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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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長: 落葉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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