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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烏蘭巴托(下) 
 
  2009/9/16 | 作者：林柏裕
 
  這裡像是早期台北的電影院，影片不定時貿然停止。我側身詢問騰格爾原因，或許他習慣了，沒有回應我的問題，只是輕閉雙眼。走出黑影，眼前甚是光明，我預設的八點夜晚，似乎靜止沒有時間之流的痕跡。

藍天之國，蒙古的另一個名字，昨日騰格爾送給我一張傳統歌謠的光碟，長歌文化已經被保存在無形文化財之中。意境深遠，輕閉雙眼都能想像無盡延伸的大草原，奔馳著野性的馬群，北方漢子遠眺藍天未可知的疆界。

清晨烏蘭巴托的天色，混著天藍的針織布匹，晚間則是斜低的月光，投影在窗臺內的空曠。從會館走到用餐的地點，只消一段散步，羊肉料理幾乎是菜單上的必需品，不入境隨俗，相信自己的信念，選擇重複不斷的雞肉料理。

住在會館附近的小朋友，晚間七點左右，聚集一群在玩遊戲，我帶著文字稿坐在階梯，試圖寫出些甚麼。才發現原本澎湃熱烈的情感，異國之中，已慢慢流逝，從固態的不可摧殘軟化成流動的液態。

蒙古烏蘭巴托，從庫倫遷都至此，以前稱作大都市或是溫書城，沒有正式的名稱。紅色英雄，烏蘭巴托現今的蒙文意義。我在這座城市，無有吸引我所有目光的景色，高原環繞，無草木的山巔。

騰格爾開車，今天我們遠行到郊區的蒙古包老家，風吹草低見牛羊，不受控制的羊群胡亂奔走，馬匹秩序性強烈的行走。進入蒙古包前，我環顧四周遠眺，高原的低氣壓漸進游離在我的心緒。低身開門，主人引領我坐向右手邊的凳子，旋即端上一碗蘇鐵茶，蒙古鹹味奶茶。

我向躺在床上的老奶奶問候一聲，尚未坐下，小孩又端上傳統的早餐，混著砂糖和奶油的白粥。存放在小鼎裡的白粥，混了幾隻小蒼蠅，味道卻超乎想像中的甘甜美味。

騰格爾回到家，坐在一旁像隻初生小犢，露出羞赧的笑容。

騰格爾帶我四處繞繞，牛隻穿越柵欄，仰頭食草行走無懼。

午餐時刻，蒙古包區的鄰居，送來親手烹食的餡餅，夾入碎羊肉，外層裹上香酥外殼，在這頂柑色木樁構成的帳篷內，我莫名想起了台北的家。

來到這裡，脖子上起疹子、鼻子流出小血塊，對於乾冷地方的不適應再度回升。不過待在草原陽光之下，風吹向身體的細節時候，甚是舒爽。

奶奶告訴我，騰格爾的蒙文意義就是天空。回顧四周，無垠草坡綿延連接湛藍天色，形狀恰似蒙古包的模樣。古語所言的穹廬，或許即是此處。

由於是外國人，當地村民之於我，彼此懷有一份好奇心。小孩子臉上掛著一對黑色小蝌蚪，顴骨突出的臉蛋抹了紅，拉我的手跨過柵欄，示意我一旦穿越必須用手搓摩臉頰。望向任何一面角度，頂多只有少數的車輛行經，其餘的一切，盡是另一個世界的虛無。

炊煙冉冉，早晨村民帶我撿拾的河流中扁平石頭，現在成了烤全羊的工具，燒得黑潤。烹悶好一桶羊肉，全村居民人手一盤鮮烹的羊，拌上馬鈴薯泥和紅蘿蔔塊，心滿意足之情溢於言表。我是不愛羊的料理，但以石子烤全羊的方式，讓鮮味存留，竟也讓我吃得不亦樂乎。

一旁蒙古媽媽抱著孩子餵乳，五張矮桌子圍成的中心，小朋友不對節拍唱著古調，我深深地被牽引住情緒。我問騰格爾歌詞的內涵，這是描述一個人孤獨的如天上盤旋的老鷹，正飛往家的方向。

冬季白雪繽紛，零下三十到三十五度的生活，現在生活於夏季蒙古的旅行者無法想像。告別騰格爾的老家，沿途開回烏蘭巴托市，越來越接近一年一度的那達幕盛會，車潮壅塞。離港的沿線，是遊牧者趕羊群的景象。

牧羊人騎著馬，緩慢的移動著羊，我攝下景色，天上雲在悄然潛移，其餘的是無聲的自然。

「算是結束了吧。如果毫無意義的說『再見』，倒不如維持和平的寧靜。」「這是最後一次的『再見』。」「當我成為最終的告別，兩人自由碎裂癒合，能走回最初的起始點。」

那達慕盛會落幕，騰格爾送我到機場，十二天的旅程告一段落。將手稿交給騰格爾，午夜的烏蘭巴托市，逆向流淌我的時光之床。我指向運行中的月亮，烏蘭巴托之夜依舊安靜不眠。

（完）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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