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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賞析】秋天 請你帶我去散步 
 
  2009/11/10 | 作者：文／楊暖 圖／張正剛（沁德居藝廊）
 
  秋天一到，人站在這裡，眼睛不由得張望遠方。秋高天藍的好天氣裡，人總會在某一時刻悄然生出「身未動心先行」的嚮往。我亦想到秋天裡遠足，即使走一走，總歸是好的吧。

在那座栽滿梧桐的城裡，一到秋天，路上的法國梧桐就卸了妝。道上鋪滿了厚厚的黃葉子，吱一聲散開，再吱一聲踏上去，咬焦酥蛋捲一樣細碎愉悅。那個秋天，我初畢業。在一家雜誌社的專題部實習，校對、審稿，對於寫作總懷著眷戀之情。工作輕閒，身心亦輕逸。每到下班，社裡同事們忙著散場回家，獨我收拾到最後，一個人往回走。

宿舍沒誰等我，我亦用不著慌，因此黃昏總愛一個人踢踏著落葉，悠閒散步。路很寬，很長，多少年的法國梧桐伸長了手臂從左探向右，又從右探向左。然後在馬路中間熱烈擁抱。人走在路上，前方樹影綿延，落葉紛沓而來。那樣的黃昏，總是清簡而踏實的。

有一次趕稿，深夜和女伴往回走。涼風細細吹，梧桐樹幹泛著銀白的釉光。正走著，啪一聲，一條魚從樹梢落下來。兩人驚叫，看著腳邊還蹦跳的銀魚，心裡充滿莫名的好奇。抬頭望望，樹杈隱約見著一鳥巢，一隻鷺鳥徘徊欲飛。噢，想必是黃河岸的白鷺尋食晚歸，被我們的腳步驚嚇，銜到嘴邊的魚兒又掉了。

我們抓一條魚也不易，都要到菜市場買，何況這深更半夜的鳥呢？把那條魚往樹根推一推，我們又走了。不知白鷺，有沒有吃到牠的晚餐，我倒是常常想念那條銀魚。後來，我常在樹下走，沿海的芭蕉秋楓，還有南方的芒果木棉，再也沒有魚掉下來。連一片羽毛也沒有。

第二年我離開，秋天去一座海島的老別墅工作。島上朝汐日落，海濤隱隱，只在節日、假日才有遊人如織上岸。只是並不與我相干，我初來乍到，朋友亦少。每日工作後，就穿過老街去轉角的小店吃東西。老街大把年紀了，一路走過去，全是一幢幢的老別墅。院門深閉，林木蔥蘢。

有一人家，種了大叢的薔薇，無人修剪也無人照看。垂下來，兀自開得整面牆都是花朵。後來我買來舒婷的新書《真水無香》，她家院牆和一大叢花，似曾相識。莫非，那院子就是舒婷的家

？時隔經年，再沒去過那島，無從確認了。只是記得清晰，飯後散步踱回來，我都要摘兩枝花，養在優酪乳小瓶裡。運氣好時，有鋼琴從哪幢房彈出，清脆朗朗。邊走邊聽，邊聽邊走，遇著好聽的曲子，我就站在那裡聽一會兒。好像誰專為我一人演奏的一樣。

如今，我很少再遇這樣的運氣了。聽音樂會，是要買票進場的。前陣子，愛爾蘭踢踏舞團來城巡演，慕名前去。坐前排，音響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震得我差點中途逃跑。夜半終場，秋風迎面。我說，咱走回去吧。他看看表說，明早還要上班，太晚了，你會累的。然後，車門拉開把我塞到一輛車裡。

車窗外，樹影搖曳，高分貝的鼓點似乎還在耳邊踢踏。我在想，下次再有演出，我定是不來的了。我情願在好天氣裡，請你帶我去散步。如果遇到法國梧桐，琴聲，薔薇花，都是歡喜的。即使遇不到，我亦可以給你講一講我所遇到的。〈四季歌〉裡，這樣唱：「秋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秋風即使帶涼亦漂亮/深秋中的你甜蜜我夢想/就像落葉飛輕敲我窗……」

亦或，哪也不去吧。只要你在場，聽聽歌兒，看看秋風帶涼，亦是漂亮好時光。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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