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賞析】【不負如來不負卿】西山有夢覺有情
2009/12/15 | 作者:趙芙 文‧圖
「所有對於感情的流離,都需要以全部的人生做一場持誦。最終將一切情愛,悉皆捨入大悲,才得自由。也才能,真正從愛情中醒來。」
———王尚智
我為何而來?我不知,但是我真的來了....。
當踏上西山那一步開始,一種久已勞頓的虛疲,心隨著爬上羅漢崖而漸次躍動,一階一階高升,我終能證得些什麼?
在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有一段話:
「人間喜劇」這個基本意思,在我的腦海裡,最初像一個美夢,像一種不能實現的計畫,我對它反覆思量,又讓它飄然遠引;又像是一個幻想,它微笑著露出一個臉龐,但馬上又展翼振翅,卻化為現實,它發號施令,它有束縛力量,非聽從它不可。
這些年來,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年初不慎遺失了一份二萬餘字的草稿與原始書信,那些讓我思念足以攀附的言語文字遺缺了,我的絕美頓成絕望。風搖著鈴鐺便響,鈴鐺不見了,風來只搖落著斷縷殘絲。我脆弱的耳朵不再多聽酘酘終沒有輪廓的臉龐,那深深的心靈黑洞,唯有用自己愛自己多少彌補,不然眾生茫茫,誰才會付出真,又能讓我們無懼收受。懺了罪,情花真已飛滅?
要我,我是不去追根究柢的
/當時的愛,絕不包含欺騙/我要收著這份戀情,誰都不能摧毀/摧毀有什麼好處呢?現實生活又不美/安靜且驕傲地享受這份柔美,好嗎?/世事無法圓滿,留住當時的體貼愛意/還有心頭的那份甘甜麻辣/便足夠後半生啜飲、滿足
人生中有幾人能夠與我們「夢亦同趣」,讓我們有十三萬光年長的相思。如今我獨攀西山去逐夢,踏實的是一份已轉化為大愛的自我期許,過去世我難知,當下不激求,來生不可知,久不退轉的或許是曾許下的法緣吧!
你我曾同地異時而遊,你那深深的一吻,灼印在我曾倚靠過的勝興車站的立碑上。世間某些人的狂愛也唯有等量冰火同器的人身上得以感受。「這是多麼悲慘的遇合,一切我們都絮絮訴說,惟有深情的一吻,揮手從此言別酘酘」林西夫人的詩(Auld Robin Gray)如此吟唱著。此刻我多想把這悲慘兩字改成美麗的遇合呀!
然後知吾嚮之未始遊,遊於是乎始得西山酘酘我上得西山後,眺望滇池這一片綠波油油的海子,人說滄海桑田之後,真愛於是浮現。終於知道我為什麼突然起心動念要來昆明了。
羅漢崖高數十丈,山風魅魅飄飄,遊客與千古遊魂緲緲,普陀南海四字竣刻於石窟壁上,我哂然一笑想問,南海真可有神尼?十六年後可讓小龍女與楊過相會!恐怕也只有金庸知道了。我站在高崖上想到金庸書中的「斷腸崖」,又想到了另一段倉央嘉錯六十六首情詩中那些美麗的文字———
一自魂消那壁廂,
至今寤寐不能忘;
當時交臂還相失,
此後思君空斷腸!
.....
我與伊人本一家,
情緣雖盡莫咨嗟。
清明過了春自去,
幾見狂蜂戀落花。
......
曾慮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恐別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身在道家的勝地三清閣,佇足凝望這千年後真正僅存古蹟的一隅「妙有真境」四字,與你傳送給我的心語「真空妙有」相呼應,真空了,以後才能裝更多;暫歇了,路才能走更長。
由於生死兩隔,如今你我之間已不能共有山川日月,只有心聲梵音傳送,但是每逢凝視這些天下奇觀的絢麗或更深時中天的朗月,都會想到你....領悟到「憶想不一定是往昔的經驗之重現,也可能是心靈中某個累世影像之升起」,你我重逢的時空會定在那個黃金交會點呢?
曾記得有一夜,與你談起「嗡(←ng)」,它是圓滿的意思,你卻跟我聊起「如如不動」,我想我們在深夜,兩人各自疲睏之中,還是清明的.....我靜靜的享受你給我心靈交流的陪伴.....如如不動酘酘。我念起余光中的詩來感喟:
你來不來都一樣,
感覺每朵蓮都像你,
尤其隔著黃昏,
隔著這樣的細雨
這「來不來都一樣」與「如如不動」是不是同樣的意境呢?每一顆珍珠的各自圓滿,方得環繞成串的周遍。不負如來不負卿是不是種「我不是拋棄妳,我是捨不得妳」的愛欲雜染。多情愛染得愈深,而後的虛無更加積沉,我這世間的女子哪能真懂得「無所有、畢竟空、不可得」呀!
而我真的來到西山了,我只能學起「射鵰英雄傳」中最後一燈大師撫摸黃蓉與郭靖頭頂那一刻的笑容,道聲「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雙手合十向西山行了一禮,轉身下山離去。
來源:人間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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