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 緣
父親去世前兩年,我和外子到花蓮家扶中心登記領養孩子。
不知為何,我在台北關渡的生活突然覺得不對勁,和外子商量的結果之下,他決定辭掉他在淡水高薪的教學工作,和我一起回花蓮居住。
六月竟然已經炎熱得不太能出外了,父親在鐵路局上班,下班後總看他在前院忙進忙出的,因為他會陪著三隻狗散步、聊天、抓蝨子等,等我們下班後,總是看他一人孤單地在電視機前打瞌睡,陪伴他的只是電視機裏傳來的聲音而已。
家扶的領養過程繁雜又遙遙無期,本來是希望家中添個小孩也可以讓父親的生活多一點天倫樂,我們從送件後一直靜靜地等待,從滿心期待到幾乎絕望,一路上我和外子相互扶持打氣,始終不敢讓領養的事傳到父母的耳邊。
很慶幸地,我回花蓮陪父親度過了他人生中的最後的半年,雖然我沒有時時刻刻地陪著他,但是我一定會和父親一同吃晚餐,我甚至感謝老天爺讓我有機會陪父親吃最後一餐飯。
父親是在用完晚餐後,心肌梗塞的意外離開人世。彷彿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一般,剛用完餐坐在沙發上,竟然和我及外子說:「你們不要忘了餵狗喔!雖然小黑比較凶狠、頑皮,但是一定要餵它吃飽,多關心它….」。
父親話尚未說完,突然身子往地板上躺下去,嚇壞了正在用餐的我和外子。外子努力地用CPR想搶救父親的生命,但是救護車卻拖延了半個鐘頭,送到醫院時腦部早已缺氧,母親只好忍痛請醫生讓父親先走了。
我傷心地送走了心愛的父親,心中也缺了一塊角。
父親走後的第一年過年除夕,我接到家扶中心社工員的電話,她說我們申請的領養女孩可以在春節開始試養,真的是令人又驚又喜的消息!
女孩從一開始就安置在寄養家庭,她也將寄養家庭中的父母當成她的爸媽,剛從寄養母的手中抱起微胖的女孩,她的哭聲就狂嘯而起,春節的鞭炮聲不時響起,女孩吵鬧要回去寄養家庭的聲音也蓋過了熱鬧的鞭炮聲。
黝黑的皮膚、大又明亮的眼睛、明顯的輪廓、豐厚的下嘴唇,女孩一看就像東南亞人,據家扶資料顯示,女孩是被丟棄在工業區附近的大廈騎樓,包裹她全身的是一大塊沾滿黃漬的破爛大衣,當時女孩已經呈現營養不良的現象,所以女孩的出生日期當然也是一個謎。
女孩的生日無人知曉,所以就用被”檢”到的那一天做為戶籍登記依據。試養期過,正式辦理領養登記時,我隨手翻了家扶中心給我的一大疊資料,望著女孩的生日真是嚇了一大跳-----是父親的忌日。
難道父親用另一種方式回到了這個依依不捨的家庭?女孩真的身材、體型、平板足等都像極了父親。
這樣的一種巧然緣份,我歡欣地接受,畢竟對父親的思念很深,和父親有很多的話尚未表達,現在我一股腦兒地全給了女兒,連本帶利地全給了像父親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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