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慢了半小時,在這種過年過節的時段,好多人要趕回台北。
我在這個車站下了車,時鐘指著十點五六點。
沈重的行李還黏著南島海風帶著的砂,但愈往北,愈是寒冷,愈是一件一件衣服的加上。
我找了一個明顯的角落,把行李放下後,確定沒有人會拿,跑過火車站前的小公園,買了一包煙。
十點五十六點的晚上,快要十一點了,我如果沒有走開,那麼現在的我應該是在跟他在一起,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握著他的手,陪他一杯又一杯。
喔,多痛恨酒精。
我不喜歡那種喝醉的感覺,不喜歡起床後還要再回想昨天晚上是否失言,是否錯失了什麼,還是我會遺忘了什麼。
我後悔了,我會留下來聽你再說一次為什麼。我會去聽為什麼她跟妳在這個時間跟你哭訴,我會讓自己試著去接受她,你已經強調過她和你不可能。就像我跟我的好友-星一樣。我們像家人,像朋友,又像姐弟又像兄妹,我們太熟悉了彼此,熟悉到我都知道他的脾氣和生活習慣。
我是不是錯了,我應該再多給彼此一點機會。
或許你會更了解我,更加能夠懂我為什麼我不能習慣滿洲的夜晚。
你會恨我嗎?還是會早已經忘記了我呢?
老實說我最近常想起你,跟好友提起你,和過去那一段日子,一到假日我就像個傻瓜一樣,星期五的晚上衝上自強號,一站一站的數,過了苗栗,我知道再二十幾分,經過大甲溪我就可以到豐原。
然後我會慢慢地跟著人潮走過空橋,過了剪票口後,拎著大大的行李,然後看到你在那裡像個傻瓜一樣,傻傻地笑著看我,大手接過行李,然後問我餓不餓,去夜市買了一堆東西吃,然後二個人開開心心地去你的朋友家聊聊天,半夜時一起洗澡後,再一起抱著睡。
你的房間我打理了三天,把所有的衣服全翻出來,太小的,太舊的,太破的,過時的,全丟了,留下能穿的,襪子少了另一半的,丟了。破的,丟了。該穿衣架子的,就穿起來,該折好的,就一件一件折好,分門別類地,好好躺在衣櫃裡。你的書桌裡一堆過期的發票,已經不能用的打火機,還有一堆早已沒有用的收據,我全部一一檢查過,才扔進垃圾桶。
我忙了三天。中午吃飯時間,還幫你大嫂煮了飯,整理了廚房,幫她洗好碗,擦好餐桌,又幫忙她招呼她四個孩子,等星期六加班的你回來前,我跟大嫂借了你大哥的腳踏車,我騎了一段,到了鎮上走走後,逛了幾家店,到了全聯買了一堆零食回來,又跑去便利商店坐著喝了一杯咖啡,壞心腸的我忘了時間,等喝完咖啡發完呆才驚覺原來已經過了時間,你應該早已回到家。
我慢慢地騎回家,看著你一手捧著飯碗,一手舉著筷,在門口要笑不笑地看著我,『妳跑去哪裡啊?』
『去逛逛啊,忘記時間。』
『妳這樣我很擔心捏。』
『我不是路痴啦。』我把腳踏車停好,看著他的碗裡還有很多飯,『多吃一點,晚上換我吃你。』
『黑白來。』你跟在我後面,大嫂在餐廳裡上半身探出來,『喔,妳回來了啊,跑去哪裡了?他很擔心妳啊,快來吃飯。』
你大哥也叫了我,『快來吃飯,有留菜給妳。』
我回頭看了你一眼,『不留也沒關係啦,是我晚回來。』
『沒有啦,就留給妳吃啊。』你粗聲粗氣地推著我,『快去吃。』
你大哥的三女兒叫了我,『小嬸嬸吃飯。』
啊?
我錯了。
可是我也回不了頭了。
請原諒我,我一直是個懦夫,在別人傷害我之前,我先傷害了別人。
我再點了一根煙。
朋友說再半小時就到,他車已經到了大雅,我說好,那知道路到火車站吧?
他回我:知道。
我攏緊了外套。啊好冷啊。
你不在我身邊了,也好。
我祝你幸福,願她像我一樣。不,或許比我更好,她會更懂得你,更會照顧你。
祝福你,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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