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四寶以迅速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到了工作室樓下,我一切都還來不及收拾,只能把吃飯的傢伙全收進防潮箱,再擠進保險箱,其他一件衣服也沒有帶,便衝下來。
楊四寶的車馬力很強,他一點猶豫也沒有,才車門一關上,他便踩足馬力,往陽明山的方向奔去。我手心冒汗,抓著手機,一路驚惶。他一邊開車一邊點根煙,『毛三妹,這件事我慢慢跟妳說。』
他熟悉地轉動方向盤,在車潮中不停變換車道,讓我感覺到十份危險。『我們沒有必要這麼趕吧?我已經離開工作室了,他們也應該找不到我了。』
『我在山上給妳租個套房,暫時先窩一陣子,晚上我再來接妳下山拿東西。』他的手機音樂響了起來,『喂!嗯,怎樣?你問我?操,我還問你呢。』楊依偉火氣不小,『我怎麼知道你是這種人?許磊,我警告你離毛三妹遠一點!她不是你追逐遊戲的對象!』電話裡的人聲音很大聲,感覺用吼的,『不!我不想了解,也不需要了解,你老婆找上門來,你要怎麼對我說明白?有必要嗎?我怎麼跟我家裡的人交待?跟你說多了就變成廢話了!』
對方似乎又在電話裡解釋,我一邊擔心地看著對方的路況和行人,一邊尖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許磊,你算了吧!三妹不會再跟你有聯絡了,她已經不在台北了。』
我睜大眼睛望著已經幫我做決定的這個傢伙,卻嘴巴裡發不出一點聲音。『你要離婚,也不干我的事!不用再說了!』他直接閤上手機蓋,『坐穩了,我要飆車了。』
車子從山下一路狂奔到山之中,但卻不是到了我所熟悉的陽明山,卻沿著一條小路,經過一個軍事基地,又進入一個山谷後,在一間石造小屋前,停了下來。楊依偉熄掉車子的火,吐口氣,『我朋友的老家,現在他沒有住這裡,你就勉強窩一陣子吧。』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了六七成,但我天真地希望還是有個人能替我說出來,或許也是駝鳥心態吧,總是不想去把最後,最血淋淋,最真實的答案讓自己親手去剝開。
『六年前,我在一家房屋仲介公司上班,遇到了許磊,或許因為都是南部人的關係,二個人還算談得來,一起工作,還曾經一起在租了一間公寓,那時我和他都有女朋友,日子過得不錯,也有一點錢。』他把領帶抑鬆,拔掉眼鏡,『那時有個大地主的女兒和我們有生意往來,許磊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這幾天妳都跟他一起,我根本沒法子和你說話。』
『許磊靠她開了一家建築公司,這幾年過得很好。但許磊很奇怪,他很少跟別人說他結婚。我本來以為他們只是情侶,因為,』他頓了口氣,『許磊根本只和她公證,連喜酒也沒吃到。我也被騙了!』
『許磊根本是為了錢才和她在一起。我也信以為真。他很喜歡妳。』楊依偉握住我的手,我卻彈開了。『三妹,我不是故意要害你,我本來也只是一番好意。』
『不能怪你,誰叫我也識人不清。』我故作輕快地回應,『反正我沒有損失什麼。』
『我會想好一個理由,讓妳台南的父母放心。』他拿出鑰匙,『當作我的贈罪,這一個月的生活費我來支付。』他拿出一張提款卡,『裡面錢不多,十萬塊應該夠妳開銷了吧?』
我從他手中抽走卡片,『謝謝你啦。』
他苦笑著,『別買名牌就好,不然二個包包我就破產了。』
這一棟房子很古老,連大門也是重重的實木門上有一個老式的門鎖。推開門,客廳中央有一套中式的紅漆木傢俱,沒有祖宗牌位。我回頭看了楊依偉一眼,他卻往右邊去,『這是妳的房間,有床有被子。浴室在另外一邊,有電視,有網路,但沒有冷氣。』他抬頭看了天花板和四周,『這裡很安靜,離這裡開車十分鐘到市區,等等我帶妳走一次,妳就知道了。』
楊依偉轉身看著我,拍拍我的肩,『放心,我會把這件事搞定。從小看妳到大,我不想讓妳受傷。』
『為什麼?』
『為什麼?』他笑了笑,『我不想讓妳受傷,就這樣。』
楊依偉拉了我的手臂,『走吧!我們去採買。』
『我想回工作室搬東西。工作沒交代。』
『妳還想工作?』他睜大眼睛,『妳當他老婆會放妳過,繼續讓妳在工作室?別傻了,她不是別人,不然以許磊怎麼可能這麼快被她抓在手上?』
『什麼意思?』我吃驚地問。
『許磊娶的是,一個黑道老大的女兒。』他喘口氣,『毛三妹,他們都是我們惹不起的。』
『那你怎麼辦?』
『我不會讓他知道是我把妳接走的,反正許磊也不能再去妳的工作室了。他現在可能在家裡處理家庭風暴呢!』
過了一小時,我們再度回到我的工作室。
果然,工作室的門被橇開,吃飯的傢伙全散落一地。打不開的保險箱還好早是被我安排在很隱匿的角落,但所有的棚燈,布景,和桌子,椅子,全部被砸爛了。
原本灰色水泥牆壁被用紅色噴漆噴上了不堪入眼的字眼。
『賤女人!』
『搶別人老公的賤貨!』
『三八婆』
『去死』
我摸了摸牆壁,油漆未乾,他們才剛走。
楊依偉幫我把所有的相鏡和鏡頭搬到車上,又上了樓,『毛三妹,我建議,把房子賣了吧。』
『我怎麼可能讓別人控制我的人生?』
『但妳以為你鬥得過她嗎?』
『是他自己找上門,不是我去招惹他!』
『都遇到了,想開一點。』
楊依偉打開我的衣櫃,自己拿起大塑膠袋開始收拾。我的眼淚從他再回應我後,撲簌簌地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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