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聊又忘情地被他一杯又一杯地催促喝下,我和許磊不知不覺把一瓶紅酒喝完了,而且一聊便到了半夜十二點。風很大,涼到透進了衣服,我拉攏了領口,想著明天我有案子要做。倒不是拍攝,是有二組照片等著我去修,還要到合作的婚紗公司開會拜年。心裡想著,看著許磊還很有精神自己還在說自己的事。
『喝完了。』他揚了揚手裡的瓶子。
『也差不多了,我明天還有工作要做。』
『明天我休息。』他看出我的為難。『不然有空再來吧。』
我起了身,身子搖搖晃晃。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半醺,而且頭很痛。他卻沒等我,自己走了下走。『喂喂,等我啦。』
他回頭看我,我臉好紅,我想是不習慣喝紅酒。
一步,二步,我身子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
許磊丟下酒瓶,『喂喂喂,妳小心!』
腳一滑,我摔個狗吃屎。
許磊拉住我的手,但還是來不及『小心!』
我抓住他的外套,『酒量太差了。』他把我整個人拎了起來,『看得出來。』許磊抱住我,『妳一身燙。』
『妳感冒了嗎?』他看著我,突然很驚訝地問。
『有嗎?』他探探我的額頭,又摸摸我的臉,『小姐妳感冒自己不知道嗎?』
他扶著我爬回工作室,再把我按在床上,替我脫去外套,『天哪,妳怎麼發高燒啊?』我摸摸自己的臉,才知道原來下午一起床就著涼了,去了大賣場以為是習慣性的頭暈呢。他幫我拉平被子,自己坐在椅子上,『要不要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無力地回應著。
『要不要我陪妳?』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好了。』坐起來脫掉毛衣。『流一下汗就好了。』
『真的可以嗎?』他一臉不相信。
才怪。
不到凌晨六點,我一身像火燒,又冒冷汗,有點後悔讓他回家。不然現在有人可以載我去醫院,我也不用花計程車錢。忍到早上八點,我受不了了,穿了外套,套上襪子,打電話給婚紗公司的助理小辛,安排好下午再去公司,我才緩緩出門。
一開門,許磊一整個人塞滿了門。『妳還要出門?』
『去看醫生。』沒有力氣推開他,他抓住我的肩,『我送妳去。』
軟綿綿地坐上他的車。很吃力地回頭看他,『你怎麼來找我?』
『看妳好了沒?如果沒好,我就想說,要強迫妳去打針。』
這個人,是長心的。
他送我到大間的醫院的急診室,我驚呼,『不用急診啊,門診就好。』
『妳燒壞腦子啦?今天哪來的門診?』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
我先走去掛號,挽起手臂讓護士量了血壓和溫度,許磊在後面,他扶著我的肩,『幾度?』,嗯,有燒。三十九度。
急診室裡人不少,大多胃腸炎或感冒。一個過年不少人也是像我這樣放縱無度嗎?
醫生用聽診器聽了聽前胸,又看了看舌頭,寫了一堆英文,『燒到三十九度還很清醒,小姐妳不簡單喔,要先打一針退燒。吃過早餐了沒?要不要打個生理食鹽水?還是葡萄糖?』
我正要說不用,許磊搶先一步,『好。』瞪了他一眼。
許磊自告奮勇幫我拿健保卡去繳了錢,等他回來拿了一堆藥時,我早已在病床上躺平,手臂被護士用繃帶把注射管線固定著。他幫我倒了一杯溫水,『吃藥吧。』
等我吞下藥,沒一會兒,他又問我,『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去買麵包還是飯團?』
『不餓,你要不要自己去吃?』
『不用,我坐在這裡陪妳好了。』他找到一張椅子坐下來,又把他的外套再在我身上,『不要又受涼了。』
『只是感冒而已嘛。』我一臉苦,『又不是什麼大病。』
『不要亂說,反正妳睡一下吧。我看個報紙。』他手裡有一份今天的報紙。
過了半小時,本來發呆看天花板的我,竟然體力不支地睡著了。
夢裡夢見阿桑回國了。又夢見好多大石頭往我壓力,我全身像在油鍋裡的麵團,滾滾燙地一直冒汗,腳底也熱烘烘的。許磊翻動報紙的聲音,和護士,醫生,和其他人的聲音摻雜著,感覺好像人和靈魂分了二部份,自己飛了起來,從窗口飛了出去。
碰了一聲,我醒了過來。許磊不在位子上。他看過的報紙擱在椅子上,點滴正被護士又換了一瓶新的。『有沒有好一點?量一下體溫。』護士動作迅速地換了耳槍套,湊近我的耳朵,『三十八度,還很燒,等等再吃一包藥。』
我虛軟地嗯了一聲,自己爬了起來,坐在床緣。
許磊不知去哪裡了,我自己倒水吧。
問了護士,找到開飲機和免洗紙杯,正倒了一杯溫開水,自己好像渴了幾百年一樣,灌了二杯,才又倒了一杯準備回床上。
急診室門口有個很熟悉的身影。
是楊依偉和許磊。他們二個人一臉嚴肅地討論事情。楊依偉以一種我從未看過的憂慮表情,一根又一根地抽著煙,許磊雙手插著口,背對著我。
我在想,要不要走上前去。
但如果楊依偉知道我生病,回去跟台南的家人一講,我大概又要幾個星期不得安寧。
還是算了。
躺回床上,我找到藥,和著水吞幾顆花花綠綠的。
精神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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