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曖昧又模糊的簡訊,騷擾了我快一個月,那個人不會直接打電話來,但總會剛好,就那麼剛好,在我忙到一個段落坐下來時,就有他的問候。
『毛大攝影師,累了嗎?要不要一杯咖啡?有到府服務喔!』
『吃飯了嗎?不要忘了這世界還有我這個朋友!』
『從鏡頭看過去,有看到我的簡訊問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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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在冬季的時候特別忙碌。很多人總選擇在過年前結婚。又一個年頭過去了,家裡的父母也在電話頻頻問候,工作要做,也要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別一直像個男人一樣,也要懂得打扮自己。
阿桑前年中秋來的時候,我那時的頭髮只有到背的一半,現在都快到腰了,不過沒有形狀,沒有任何波浪。只有編上辮子,盤在頭上,換了另一副黑框的眼鏡。阿桑今年夏天去了美國,遲遲沒有回來。
老實說,我被這些簡訊擾亂了生活。心煩意亂。他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到個周末,我決定要開車回台南老家。好久沒有長途開車了。把手上的工作用電話安排順延了行程。四天後,我才要回來台北,一邊講電話交代,一邊把相機打包,還拎了一個腳架回去,想要拍海浪。
把所有家當搬上了車,已經半夜二點了。巷子只有一隻流浪狗。他搖搖晃晃地走來。我拍了拍它的頭,『你也一個人,是不是?』
『我很快就回來了。』它好像聽得懂,又搖了幾下尾巴,『去找能餵你的人吧。我也要回家了。』發動了引擎,反方向迴轉,順著巷子,緩慢地開出去。
沿路高速公路的車並不多,一路順順利利地開到了台南下交流道才四個小時,我精神很好,完全沒有打瞌睡,連蠻牛,咖啡也沒有喝,只有一瓶可樂陪我一整路,還有二包煙,還有幾張阿桑燒給我的音樂光碟片。沒人知道我突然不在台北,只有合作的婚紗公司的助理知道我不在。
時間算錯了。到了早餐店才早上六點半。門口還熬著一大鍋豆漿,我坐了下來,叫了一杯豆漿加油條。這家豆漿店是同學的媽媽開的。唯一一個和我同個藝專的國中同學,不過她是學樂理的,現在回鄉教小學了。我知道她生了三個小孩,而且先生也是純樸的鄉下同校老師。
豆漿有一點燒焦味,沾了油條,燙呼呼地直叫痛快。
『淑薇妳很久沒回來了。』
『有回來啊,今年端午有回來。』
『沒看妳來走走。』
『都睡太晚了。』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們家阿芬都生三個了,妳也要快一點了。』同學的媽媽很親切。
回到家,早上七點。母親和大嫂正在打點四個要上學的小鬼。『咦!是阿薇啊。』
『妳怎麼回來沒通知一聲!』母親接過我的行李,『工作不順嗎?』
『沒有啊。想休息幾天。』
大嫂替我盛了一碗稀飯,『小姑吃過沒?』
『有去阿芬她家的豆漿店吃了。』
『喔。』大嫂只好把稀飯放在桌上,『那等等妳大哥起床給他好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妳開車回來?』
『嗯。我去把相機搬出來,不能悶在車裡。』我手挾了一片香腸。『小姑姑偷吃香腸。』最小的小姪女小小聲地說。
回到家倒是給它紮紮實實地睡到下午,起床時已經三四點了。小朋友在樓下奔跑著,還有父親在客廳的電視聲音,母親在門口和鄰居聊天,不知在聊什麼,又笑又說的。
大嫂忙得爬上爬下,我是被她的腳步聲吵起來了。
推開和室的門,我看到大嫂給我準備了一套衣服,她正把一堆髒衣服抱在胸前,『小姑妳起來了呀,廚房有綠豆湯,去吃一碗。』
我迷迷糊糊地下了樓,門口有一台嶄新的國產車。『誰的車啊?』
『鄰居的。也是從台北回來,借放的。』
『好像很有錢。』
『是啊,人家在開建築公司。』大嫂很羨慕地看著那車子,『坐上去一定很舒服。』
『叫大哥買啊。』
『買?我看他幫我換一台新的摩托車,就很功德無量了,還買?』她哼笑了幾聲,『我要去洗衣服了啦。』
晚上母親又殺雞殺鴨的,當然又是大姐二姐全都回來了。又湊了三桌。不過這一次,阿桑沒跟到,我看著這一片場景,想起那一個晚上我和阿桑的秘密。
當然,我沒有懷孕。我和阿桑的關係也沒有變化太多。我忙我的,他忙他的。對於流浪這一回事好像只是閒話家常的話題,回到台北我們又再度被工作給淹沒了這種想擺爛的情緒,認命地工作,從別人口袋裡把錢挖出來,再把錢付給銀行,付給生活裡的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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