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她步伐有時快有時慢。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她覺得圍巾有點刺,又有悶熱,索命把它拿在手裡,手提袋讓利源拿著。夜裡的風不像剛吃完飯的冷度,她覺得臉好熱。
利源把她架上了計程車。朝著往家的反方向前進。車子飛快地上了寬廣的六線道大馬路,熟悉地轉彎,在巷子裡迴轉。她很昏沈,有時在醒,有時睡。利源始終用他寬廣的肩把她圈在裡面。偶爾親吻她發熱的脣,偶爾撫摸她粉紅色的臉頰。
車子停了下來。司機喊了一聲,『來,先生小姐,到了喔。』
『好。謝謝。』利源正要掏出皮包,華書醒了。她也想掏出自己的付車資。『喔!我有。我有。』
『不用了。』利源抱住她,她傻笑看著他。
下了車。她勉強立站著,凌亂的髮髻鬆散了。她不以為意,看著他付了車資,再極有禮貌地把車子關上。利源走過來,抱著她的肩。『走。我們進去。』
一個日式的溫泉旅館。半夜二點鐘。人聲已近靜寂。大門的右側是一個石造的水池,水不停地流出來,滿溢而下,流到了下面的造景水池。在黑暗中仍看得見一片翠綠。入口玄關處是一個日式的燈籠,有個女人在那裡等著。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是住宿還是休息?』
『住宿。』
領了鑰匙,他握著她的手,往前走。那女服務生幫他們開了門。『到了。明天下午三點之前退房。如果有任何需要,請按內線零就可以了。等等毛巾和浴袍等等就送來。』
服務生走後。華書把走累了的低跟鞋脫了,再把外套和圍巾也放下。解開了外套。她軟軟地躺在床上。窗外是小型的造景花園。有二盞小燈在窗邊亮著。她斜斜地趴著,心跳很快,她想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一邊想著,發呆看著窗外。
利源把手錶放在桌上,發出了一點聲響。她翻過身去看他。
長得一點也不像利澤。但他卻有種迷人的魔力。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正在她面前脫去上衣,裸露著強壯的上半身,對她笑了笑。又坐在床邊,翹起腳把襪子脫掉。
華書突然有種念頭。她起了身,往他背靠去。雙手環抱著他的腹部。他轉身把她抱著,開始親吻她的脣,她的臉,她的耳,她的鼻,然後她的頸,又往下,親吻到了她的領口。
華書閉上雙眼,任他的親吻像觸電一樣,一個一個引起她的清醒與理智。他最後回到她的脣上。華書咬住了他的上脣,再親吻到了他的臉,他尖尖的下巴,再往下是他結實的胸膛。他的手往她衣服後探去。但不急著褪去她的衣服。
這算不算報復?如果她還是個女人的話。如果她還有那麼一點魅力。如果她還有那麼一點愛人的能力。
她讓利源把自己的衣服通通褪去。黑暗中,她看見自己白晢的皮膚和他的看不出來區別,唯一能看見的是她的曲線較為女性化罷了。沒一會兒,有人突然敲了門。
『不好意思,送毛巾。』有個女服務生送來的。
一切暫時中止。利源撈起了一件上衣穿上,他幫她蓋上了被子。『妳等一下。』他去應了門。
華書在被子裡感覺到安全,此時的她把頭髮全披散在床上,從來沒有醉得這麼舒服過。但內心深處卻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不知為何而來的感覺。直到他又再度靠近她身邊,他把她抱在胸前。『累不累?』
她沒回應。聽著她的心跳如此快速地跑著,他卻很平靜,自己點了一根煙。這是愛情嗎?還是慾望罷了?
他笑了。『我們好像有點像亡命之徒。從吃晚餐、到去夜店、然後我們又在這裡。』他取了煙灰缸,放在床上。『妳要不要抽煙?』
『我去拿。』她起身,發現自己全裸,於是用床上的被子用手環著上半身。她的手探著皮包,看見手機裡正閃著來電顯示。
是高利澤。
等到不再閃動,她才看見他總共打了十來通電話,還有三通簡訊。她決定讓它繼續響著。喔!你去追求你的富家小姐吧!高家的前途就靠你了,我終也只是個小角色,被人玩玩就丟的小角色。轉了個身,她靠向高利源,後者正滿懷期待地看著她。
她放下了自己的煙,也把他嘴巴裡的煙取走熄掉。放下了薄被,曲線在他面前,是一具完全沒有瑕疵的女性身體。他不急著撫摸,只是伸出手取掉她作遮掩在胸前的。很溫暖的室溫,她全身卻是一種沒有火熱的感覺
華書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他的牙齒細細啃咬著自己的脣,直到被吻到紅腫。有種沈睡已久的魔鬼,在她心裡慢慢地甦醒了,一種不知名的生物,從各個毛細孔爬出來,迷亂了她的理智,這時她腦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斷地不斷地讓身體往下掉,不停地往下墜落,直到她的雙手,在他背上刮出指痕,又再插進他的後腦,亂了他的頭髮。
直到她能清醒時。天就快要亮了。
他沒有睡著,抱著她一同凝視著窗外。
『雪倫,』他都這樣叫她,親吻著她。『妳有想過我們會在一起嗎?』
『沒有。』她呆然地回應著。
冬天裡的陽光一向很奢侈的,她就這樣沒有任何思想地看著窗外,但卻等不到陽光,最後天空卻與昨天相反,下起了毛毛雨。她突然之間,很想哭。
最後,在他的懷裡,她又再度沈沈睡去,在她醒著之前,她仍記得,高利源就這樣地把她當個洋娃娃,抱在胳臂彎裡,緊緊抱住。她任他大手四處遊移,如果可以,她會數得出來,那手指印在身上的每一個指印,每一個掌紋,她任停留在任何一個他想留著的地方。最後,他也睡著了。
站在鏡子前,華書審視每一個被他啃咬過的地方,或深或淺,留下了顏色不一的吻痕。熱水從大木桶裡冒出了陣陣的熱煙,她把長髮盤捲在頭上,然後用腳尖試探了一下水溫。
好燙!她只好再披了浴袍走出來。
有人翻了個身。她走到床邊,看著熟睡像個孩子的高利源。他的一隻手枕在腦後,另一隻手放在胸前,伴隨著均勻的呼吸聲,睡得很沈,很深。
他沒有什麼戒心。任她的手指在胸前劃著。她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再探了自己的手提袋,拿出手機。手機裡總共有四十通未接來電,八則簡訊。最近的一通是早上的八點。是他出門上班在車上打的。簡訊裡寫什麼?她不想看。
很多莫名的情緒,她不想再去想了。
床上的人咳了一聲,醒了。他睜開眼,揉揉眼睛,起身看見她坐在床邊,笑了笑,『早啊。妳昨天好醉。』
『嗯。』她幫他拿來了浴袍。『我先泡個澡。』
『我自己來。』他一向不假他人之手。
她笑了笑,自己走進浴室。她給自己洗了個徹頭徹尾的澡,再泡了十分鐘。
她再度繫上浴袍,這時他正轉著電視看國外新聞。
『換你了。』她對她笑笑,『一起洗。』
『我剛洗過。』她有點害羞,但也有點不自在。
『來。』
中午了。在辦公室的高利澤已經忍不住,他失去了耐性。他在桌子前走來走去。沒一會兒,有人敲了門。
『進來!』口氣有明顯的急躁。
『利澤,』一個嬌脆的聲音,一頭又膨鬆大捲的頭髮,配著一張可愛的瓜子臉,走了進來。她的把手提袋,放上了他的辦公桌。『你怎麼啦?』她把手擱在他肩上,他揮掉了。『我在忙。妳先回去好不好?』
『幹嘛這麼凶啊?我是好心好意來看你。』
『我在忙。』他又拿起手機來打,還是無人回應。『妳先回去吧,我晚上再打給妳。』
『那昨天答應今天下午要陪我去逛街的,怎麼辦?現在都已經二點了。』他忿忿地放下手機,回頭瞪了她,『我在忙。我說了第三次了!』
氣氛很僵硬。她坐在他面前,瞪著他。這個從她大學看到現在的男人,快要成為她的丈夫了,怎麼今天卻那麼陌生?而且根本是無視於她的存在!
她快要哭出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她拿起辦公室,握住手把要開門時,她停了一下,或許他會開口。
高利澤沒有開口。他皺著眉,看著窗外的車潮人往。心裡滿滿的是對楊華書的疑問,她去了哪裡?
她真的很難過。很大力地關上了門。
碰!
下午時分,高利源有個大學的邀約,要去那時參觀新的教室。也很有可能是他未來的工作環境,他希望她陪他去,於是他們回到了家換了衣服。
楊華書給自己換掉了昨天的衣服,因為那些全部都有酒味、煙味,還有利源的香水味。高利源換上了厚質的灰色棉襯衫,穿了淡藍色的長褲,平底球鞋,他背上了一個背包。楊華書再把頭髮編了個辮子,等她穿好衣服出來時,他站在客廳笑著看她。
原來她也穿了灰色的襯衫,配了淡藍色的牛仔褲。
他的左手有一條銀手環。昨夜裡她沒有太仔細看見。但她記得,那個冰冷的感覺,滑過她的每一吋肌膚。
高利源伸出了手,『走吧!開妳的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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