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一個有氣質，看起來簡單，又外向活潑的女生。膽子夠大，又能和客人應對如流。客人來這裡不是要聽公關小姐談她們過去的故事，而是要好好跟客人打成一片，又能留住客人，客人下次會再來的那種女孩子。
小姬可以，但小姬不夠成熟。她可愛裡有著一股媚惑的眼神，只是輕輕地瞄一眼，男生就會注意到她眼神裡那種迷離和捉摸不定的眼神和性情。大馬又瞄了經過他身邊的小姬一眼，那又是一個飄忽的眼神。大馬看了她一眼，又好像很不在意地低下頭拿起酒喝了一大口，然後又點起一根煙。夏喜半醉了。她用手頂著下巴，『我肚子好餓。』
『要吃什麼？』
『都好啊。』她叫小宗，『菜單幫我拿一下。』
大馬接過菜單，打開看了看。『哇操，沒啥菜色嘛。』
『屁啦，有啦，你再翻。』夏喜笑得像個小女生，『這個這個，炸溪蝦，回去你就嗄嗄叫。讓妳的女人躺著三天三夜不能起床。』
『哇操，真的假的。』大馬突然勾住了夏喜的肩，『我先試一下妳吧。』
『別碰我，你去找你女人。』夏喜把他的手揮掉。
『來啦，我點一盤，一起吃，妳不是肚子餓了？』大馬拉著她的手。偌大的手掌裡包覆著夏喜的手，她看了他一眼，大馬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不要。你太老。』
『老了才好用。』他跟小宗說，『溪蝦一份，來個三杯小卷，再來個生牛肉。』
『好。』小宗翻出了他的帳單，記下後，撕了上面白色聯單，呼叫了小姬。『喂！小姬！幫我到廚房，三樣。』
『好。』小姬往第一桌拿回來空的冰桶，拿走了白聯單，又說，『一桌的客人要冰塊。』
『ＯＫ。』
手還被大馬拉著。夏喜硬是抽了回來，被抓得緊緊的，有一圈輕微紅色痕跡，她檢視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有夠粗魯的。喝啦。』
『好。』那伸回來的手抓了酒杯，就一次把酒喝光。
等到一點多，喝酒的人多了，唱歌的人少了。菜上來了，夏喜用牙籤挑著悶軟了的蒜頭吃，大馬看她吃，又覺得有意思了，『有小卷啊，妳幹嘛那麼苦命？』
『你才笨咧，這個才好吃，不信你吃吃看。』她把牙籤放著，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半。『好吃對不對？』
『嗯，不錯。』他拿起酒瓶，幫她倒酒。『來，喝喝，這瓶喝一喝，下次來再開。』
『好啊。陪你喝好不好？剛就在陪你了捏。你有沒有搞錯？』她笑得亂七八糟，這是她要醉的徵兆。等等再半瓶下去，她就會開始脾氣上來了。
『有有有，感恩。』他誇張地向她點點頭，用英文跟她說了一句謝謝。
小姬從另一邊望過來，看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巡桌子，補冰塊，補小菜，再把空的酒瓶送進啤酒籃。
回到套房的志秋，看到己經冷掉的麥當勞，發呆了一會兒，又把它收一收放進冰箱裡冰著。洗了個澡，她坐在床上，開了冷氣，和電視，幫自己掖好了被子，枕頭調整在最舒服的位子，等電視幫助她催眠。她一直想著那一幕。
學長，看了二年的學長。現在的阿俊。同居的男朋友。
還有可能未來的先生老公？
那一個拉著他袖子的女孩子的手，是纖細的。她百般不得其解。或許她太土，每天的生活只有公司和公車上看著上車下車的人。她固定搭上的那一班公車，總也有幾個看過不少次的乘客。但只是看了又再看。四目交會，又分開。她在公車上吃掉早餐和飲料。無聊就看著外面的人，車子，摩托車騎士，還有走在路上的人。快一點了，她要趕快睡了，不然明天爬不起來。電視轉到了國片，這部片己經看過了，看了一會兒，又己經一點半了。
她打了個哈欠。關掉電視，就沈沈睡去。
半夜醒來，她起身探頭看了外面，沒有變化的公寓，沒有變化的路燈。看了鬧鐘，半夜四點半。
她起身把阿俊的煙拿一根出來抽。很早就學會了，她有天份。那是她班上的男生的說的。趙志秋有天份。她凝視著窗外，天有點變藍了。
四點，夏喜醉了。她抱著大馬高興地要再一杯。大馬喝了。向來有著職業道德的她，也喝光了。不過她卻把酒杯不小心摔在地上，破了，太過喧鬧的音樂，沒人怎麼在意，因為在店裡的人都醉了，聽覺和視覺都變得遲鈍。
小宗把今天的帳結一結。等等六點要收店，要先收一收。收掉了吧台，又再把幾籃的空啤酒瓶抬到後面。再把大垃圾桶裡的大黑色垃圾袋給拉出來，和小姬一起合力放到外面去。
夏喜伏在大馬的肩上，一動也不動。大馬把第二瓶的最後一滴，喝光後，又叨起了一根煙。『走，回家。』
『好。』她跟小宗要了包包，『我的包包。』
『這裡。』小宗看了她一眼，『高梁，妳有辦法開車回去嗎？』
『他送我，我明天坐計程車來。』她還算有點清醒。
她把包包背好。勾著大馬的手臂。大馬一邊讓她靠著，一邊拿出錢包，幾張紫色的大鈔交給了小宗。
結完了帳，他和夏喜走出了酒吧。
小姬大聲地喊著，『謝謝光臨。』
大馬扶著她讓她靠在店門口的柱子邊。『妳嘛幫幫忙，喝了那麼多年的，還會醉。』
『還不是你害的。』夏喜撥開了黏在背後的頭髮。她有點清醒了。
『我？』
『她回來幹嘛？』
『哇靠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理她。』大馬開動了汽車，向她招了招手。『來吧！去我家。』
夏喜看了他一眼，坐上了車。
一會兒，消失在夜的盡頭。
凌晨四點多，林森北路的ＫＴＶ門口。如同以往，熱鬧的人潮和攤販還是很多，幾乎是二十四小時沒有停止休息。天還是黑的，隔壁是一間酒店。喝醉的舞小姐被一個男客人攙扶著，從電梯裡走出來。看得出來她喝了不少，但美麗的粧在臉上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損毀。沒有笑容，只有一個沒有表情的表情。
她喝醉了。醉得沒有力氣回到自己的套房。今天喝太多了。生意好。
沒關係啊，醉了總比清醒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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