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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9-22 20:32:03| 人氣22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十月裡的山中之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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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形永不及父親一半，總以為，長的越高，跟父親便越親近，因為太小，在他視野範疇裡頭沒有我。我們不說話，連一點他的氣息都嗅不覺憶不起，即使踮著腳，費力將身子拉長，視線的距離卻越飄向遠方，如果我們能說話，我要和他說些什麼？

那年，一家五口共騎一輛野狼上街，我被風吹的瘋狂的毛髮拍打在父親臉頰上，他被我刺痛了，像針揪了一下，我便把髮盤起，盤在高處，一個風觸不及的地方。於是我轉身背著他，做功課，玩遊戲，吃零嘴，過生活，直至另一年。

十月，一個全國歡慶的時日，夜半，家門在夜半被急速敲打著。傍晚，氣候萬變，風雨交加，至夜半，已是一場風暴。於是，在夜半，鐵鑄的門，擊響，直到數年後，鐵鑄的門已鏽，經不起暴風的襲擊，於是，門毀，地基翻騰，而家也垮。那夜，風暴引燃火焰，將父親半生的心血付之一炬。父親善雕鐵，至模成形，成了度量距離的器具，成了裝載芬芳的容器，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只是名字已重組，成了洗髮乳的藝名，被明星在廣告詞裡，一遍一遍的重複著，讓人記住了，忘不掉。只是在那一夜，堅硬如鋼鐵的父親，多年的堅毅已隨火焰燃盡，成了灰燼堆裡頭的溶鐵，晦暗，不成形。

我們不說話，即便，我想說些，也說不出，一些理不清的頭緒，在當時，留在那裡，順著泥與沙兀自徘徊，淤積成洲，如今，多年的泥濘之地，已萌生翠草，我自泥裡緩緩探出雙眸，睜眼，而父親身影已逝。那夜半，已在內心暗自成誓，將扶持父親一生至死，如今，那夜半一聲誓詞卻迴旋谷中，空飄蕩。

一月，我們旅行，至記憶中的山中之湖，越過一處生鏽樂園，油桐樹梢末枝隨風飄動，山與山間，靜屹一座碧綠之湖，湖上霧靄裊裊，冷冷的蔽蔭著隨山中雲氣零落下的雨露之湖。我從高處遙望，踮了腳，期待避開株株枝葉，以探全貌，然而，我的身子已拉不了長，我任湖水隱匿在稀疏的莖葉中，我，在遠處，靜靜眺望，一個靜謐，一生沒發出半點聲響的世界，只有在孤單來襲時，仍平靜的承受山之悲鳴，滴滴落入自己懷裡，擁抱。

我們不說話。
我與父親，隔著記憶之湖，在湖水邊，兩兩相望。

十年了，父親，我終於找到那年您帶我們去的那湖，一座散出淡淡油桐花香的
山中之湖。


瑪姬寫於 2003/9
圖片攝於七月前往綠島的小船上

我要檢舉
台長： 瑪姬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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